“星遥…你……”
不同以往出现的形态，此时此刻出现在此的星遥，衣服的装饰都跟之前所见不一，并且明显可以感受到的是，她显然没有那种似与生俱来的威严，也没有半点架子和冷淡的情绪。可以说，跟“终焉律者”的星遥相比，穿着短裙校服，头上扎着变色龙发卡的这个蓝眼白发的少女，配合着那股自信和煦的笑容，有着更多的人情味。
她就好像一缕阳光，照耀着前方虽坎坷却宽沿的道路，指引着“希望”的方向。
也正因如此，赤鸢感到疑惑，感到不解，感到不可思议:她疑惑少女此时为什么会以这身模样，在这个时机“恰巧”出现在此；她不解为何如此耀眼的少女也会被“崩坏”惨遭染指，尽管她知道一些原因；以及，她不可思议，星遥的这副样子，又是因为什么。
许许多多的疑问将她的目光搬上了少女的眼眸，而少女却是轻轻一笑，背着手，为她解惑道:“华姐姐，想必你很奇怪我的这身姿态。我可以为你解惑，但是，你听完后一定不能激动。答应我，可以吗？”
赤鸢想了想，虽不明所意，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星遥喘了口大气，舒缓一阵后，说道:“在此之前，我先问一些事情。华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你的头痛次数大幅度缩减了?”
“……嗯。”赤鸢缓缓的点头道。
“那……你是否可以做好梦，睡上一顿好觉了?”
“……你为何得知此事?”
就算赤鸢现在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但意识尚且清晰的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要时刻保持“脑袋”的活跃，所以无论是大事小事，都会出现“过目不忘”，或者说无法忘记的情况。在此前提下，她无法像苍玄丹朱那样安稳睡去进入梦乡。
旁人入梦，赤鸢却只能修行。因为无法忘怀，就算不小心“眯着”一会儿，也会由于往事的“噩梦”惊醒。
长期积累的记忆负担，外加上无法安心休息的情况下，她整个人其实已经出现了“自我认知”的错误:她甚至都快因为记忆的原因，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但是，因为任性，她想要保留这些记忆。
无论是青涩的自己，认识第一个朋友们的自己，还是此时此刻与同伴们并肩作战的自己……
她一个都不想忘记。
可是，随着记忆的增长，她头痛的时间愈演愈烈，假以时日，恐怕她真的会撑不住。对此，早已发觉的苍玄和丹朱二人，都好言劝她，如若实在不行，就用“羽渡尘”选择性“遗忘”吧。
一直背负重担，是个人都会垮掉的。
即便是“仙人”，也离不开这个范畴。
但是——
至始至终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在星遥面前谈及，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那么问题来了，她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这当然是因为你。”星遥伸出手朝赤鸢张开，里面是一片**的羽毛，“别看换了个颜色，它其实就是你的那个神之键，『羽渡尘』中的羽毛。”
“也许你会好奇它为什么变成了这种颜色，但，在‘我’融进去意识的时候，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所以，我可没有做什么哦?”星遥说完，嬉笑着吐了吐自己的小舌，一副顽皮可爱的耍赖模样。
“可是——”
“我知道你的疑惑。”
在赤鸢问起前，星遥正色的看着她的眼神，抢答道:“这么跟你说吧。上个月你不是给过我一片羽毛吗？那天晚上，我把这片羽毛琢磨透，并掌握了控制的方法，然后，如你所见，我在连你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将这片羽毛扎根在了你的脑海中。本来，这只是想用来观察你的生活习性的，谁知，发现了你的秘密。”
“咳...至于作用嘛，如你看到的，我会分担你的一部分痛楚，无论是记忆方面还是身体方面。当然，除此之外，你也可以在想我的时候，在意识深处与我见面。”
闻言，赤鸢蹙眉并睁大双眼，看向星遥的那对无所谓的蔚蓝明眸，恼道:“你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可是会——”
未等赤鸢说完，星遥轻声接着道:“会损失相应的记忆，对吧？呵，你想的没错，我的确是星遥的部分记忆所构成的，而形象，正是我早些还是人类时的形象。”
“那怎么还……”
“放宽心吧~”星遥拍着胸脯，用十分轻松的表情回应道，“这是当初你我相遇在一起时的记忆，也只包含那时的记忆，其余的可是动都没动，根本不会对星遥本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况且，无论你的那些记忆，还是我的记忆，都只承载在这片被她特别修整过的羽毛上，你就安心吧。”
星遥又笑了笑，随后蹲了下来，双手抚摸着赤鸢的脸颊，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她道:“我姑且再回答你一个疑问吧。之所以我是这样的形象，第一，这是诠释着你我当初的相遇，铭刻着命运之轮的启始，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第二，你是人类，考虑到种种因素，所以挑了人类时期最印象深刻的形象与你相处，这样也不会产生不该有的隔阂；而第三的话……”
“让星遥本人来亲自告诉你吧。”
少女嘻嘻一笑，还没等赤鸢反应过来，便化作一片白羽，钻进了她的眉心。
而就在恍惚间，一道流光闪烁，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大约距离赤鸢四、五米的地方，咋一看，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在上面。
赤鸢抬头正好对向那双金灿的眼眸，与往日熟知的那双眼睛不同的是，现在的那对瞳眸，是“十字金菱”的形状。它代表着绝对的实力和威严，以及不容冒犯的态度。
明明都是“星遥”，可两者却散发着戛然不同的气质。
但赤鸢明白，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又变成了这样?
按照上次的经历，这个状态的出现，就只能意味着她的情绪处于极大的波动中，那，岂不是星遥现在状态不是很稳定?
这一下下的，到底都是哪跟哪……
赤鸢心里琢磨着星遥此时的状态，不时嗟叹两声。而重回巅峰实力的星遥，对此倒是没有多想，她只是看着赤鸢伤痕累累的身躯，然后蹲下来，用自己的能力修复和补充着赤鸢身体所需要的能量。
赤鸢只觉得身体一下子暖乎乎的，不一会儿，她就感受到身体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顶峰的状态，甚至犹有过之。
刚刚还想站站不起来的赤鸢，现在由于星遥的帮助，一下子便重新站了起来。
见此，星遥冷淡的嘴角上浅浅的多了一丝弧度，随之消失不见。
然后，不等赤鸢这个说不了什么好听话的木头开口，星遥便抢先说道:“华姐姐，对不起。你受苦了……是我害你受伤的。”
赤鸢摇摇头，“怎么会?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了。我还要谢谢你才是。”
“……”星遥低头沉默着。
见此，也不知道说什么都赤鸢，只能够提问道:“那个芽衣呢？她……”
“我这里。”星遥简洁的回答道，并指了指自己。
“你这里?”赤鸢又迷惑了。
“她的核心在我这里。”
“为什么?”
“我唤醒的，自然在这里。”
“可她不是……”
赤鸢适时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虽然她总是被说成“榆木脑袋”不懂变通，但在这方面上，她的情商自认为还是比较高的。
“是，她死了。”星遥自己倒是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但是，现在她活了。”
冷冰冰的一席话，却把表面下星遥的感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星遥非常关切着芽衣，只是不说罢了。
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赤鸢又问道。
星遥微微挑眉，短暂思索一番后，便道:“蚩尤里面，我死了，为了恢复力量而死。如若不停止所有的思考，不让独立，我无法受负面过多的影响，而死后再次复生，就可做到。只是没想到，芽衣身体还保留着核心。它掩藏的很好，好到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上，之后，就应该是你们看到的了。”
“——通过觉醒，芽衣掌握了主权，然后就成了那样。这是我的疏忽而导致的结果，是我造成的错误。抱歉。”
“不，星遥，你没错。”
赤鸢双手搭在星遥的肩膀上，说道:“你也是不知道才这样的，没必要自责。何况，我们受了你那么大的恩惠，理应是我们感谢你，要不是你，恐怕早就出现大规模的牺牲了。”
“是你拯救了大家!”
“……”
“不。”
星遥推开了尚且还处于愣神状态的赤鸢，目光微向下瞥去，“我没有资格承受恩惠，我不值得任何人感谢我。我是终焉律者，是人类的敌人，而你是文明的守护者，人为战胜崩坏的人类战士。我们注定不一样。”
“我做了很多错事，也很任性，所以，请与我保持距离吧。”
星遥忽然转身，似要离去。
赤鸢果断抓住了她的手。
“不许走，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回答我。”
“比如你哪来的破坏之键，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少语，为什么留下那片羽毛，为什么想要远离我……你必须交代清楚，给我个理由，我才能让你走!”
“别逼我动手，赤鸢。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星遥再次拉开赤鸢的手，然而后者却是再次握住了另一只手，并且比之前明显用力大了几分。
并且，还果断喊道:“你不会害我的，至少我认识的星遥·卡斯兰娜，她绝对不会!”
“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瞒着『朋友』的？”
“你也想跟苍玄丹朱一样!?”
“……哎，败给你了。”
面对赤鸢铿锵有力的质问，星遥没坚持多久，就被她的坚持给打败了。
明明是一介律者，可面对她，果然还是会心软啊。
有时候真怀疑，作为律者意志，理应呼唤使命毁灭世界的自己，这么做到底又在坚持些什么呢？
星遥将手轻轻抚摸在胸前的金菱项链上。
“琪亚娜”……
唉，我在自我怀疑些什么？
除了『自由』，不就是为了守护她们，才坚持守到现在的吗？
真是的……
星遥默默的转过身去，再次对上赤鸢的眼眸，说道:“先前与凯文的战斗，我知晓并理清了天火圣裁的构造，所以复制了一份，原打算用来复活后一举焚尽蚩尤的，结果嘛，威力没发挥出来，光用来给芽衣耍帅了。”
“这么说的话，你可以放我走了?”
赤鸢拉着她仍旧一动不动。
“还有。”
“没听见。”
“我给你说。”
“耳朵聋了。”
“那我写字。”
“眼睛瞎了。”
“我用羽渡尘……”
“华你这人——!”
……
虽然两人在起争执，但气氛却一下子好了不少，跟刚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两人还是头一次这样互相斗着嘴。
真是的，非要我亲口说出来这么难为情的话……果然人类的心中都脏得很。
星遥喘了一口气，然后一手一摆，制止赤鸢继续说下去，“好，我就勉为其难，解答你的疑问吧。”
“其实，我是来道别的。”
“!”
这一句话可把赤鸢给吓着了。
“你，什么意思?”赤鸢说话明显颤抖了几声，她难以想象，星遥会对自己说出“道别”这两个字。
她要去哪里?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以免你用那副凶巴巴的脸哭啼啼的掉眼泪。”星遥双手环胸，把目光瞥向另一边，“复活核心内芽衣的灵魂以及需要的能量，耗费了包括我虚数空间内的极大多数力量，以及，神(神格)的力量。我的精神和力量都已经达到最低阈值，而进入到这种状态，就必须通过沉睡来加快恢复的速度，仔细算算的话，没个千年，我恐怕是既无法恢复实力实力，也苏醒不过来了。”
“所以我才说，抱歉。”
星遥话了，闭上眼睛沉默了。
“千年……”赤鸢如痴如醉的反复念叨这两个字。
那……得是多久啊……
我——
赤鸢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其微妙和复杂，杂乱到她想不清楚任何事情，只知道自己在思考，“千年”。
对于已经经历过万年的星遥，千年不过弹指瞬间之事，而对于同样有着“不死之身”，却毫无“年限”经验的赤鸢，却是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她答应守护神州，这意味着千年她都要屹立于此，保证天下苍生太平。
她答应Mei博士要执行“火种计划”，所以不能原地，要随时为了大事所想。
而在这期间，她要渡过到至少千年的时间。
这是什么概念?
她会见证历史的轨迹。
她会看见不同的未来。
她会感受这世界沧桑。
但无法避免的也有——
同伴们的离去。
朋友们的牺牲。
感情和任务。
以及，抉择……
我，会变成什么样?
不……
千年的时间有太多的变数，赤鸢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怎么样。
最后，我会孤独的看着一切消失吗？
恐怕这个答案很明确也很残忍。
“光”要消失了，自己会在深渊中吗？
这也是命运吗？
……
“啪!”
耳边乍然一响，令赤鸢回过神来。
星遥拍着赤鸢的肩膀，说道:“其实也没必要这样沮丧了，只要残余的崩坏能足够，我是能够在千年内恢复并醒过来的，换言之，你还是会见到我的哦。”
“……”
“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星遥两手裹着赤鸢的脸颊，对上她的目光，笑道，“放心吧，你不会寂寞的。你不是想知道羽毛的问题吗？现在我就告诉你。它，代表了我和你的约定，也代表着我对你的珍视。”
赤鸢眼中泛起一丝亮光，“什么?”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而且，你还是不死之身。光这两点，就是我不得不珍视你的理由。”
“旧世界的朋友，只剩下芽衣和西琳。”
“可万年来，是没有她们的表演时间的。我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中。一直。”
“对我而言，你也是我的光，我的希望。”
“我希望在这个世界，有一位在我醒来，还能认得我，跟我一起说话的朋友。你是独一无二的，对你，对我，都是如此。”
“改下我们的约定吧。”
星遥默默的举起自己的小拇指，“千年后，不见不散。”
看着那根拉钩的小指，不知怎么回事，赤鸢想也没想，鬼神差事的就同样掏出小指，勾了过去，“一言为定。”
星遥哈哈一笑，“羽毛会陪伴你的。记住我们的约定。”
“给，这是临别饯礼。”
星遥从后背拿出一个矩形的框架，背着赤鸢放在了她的手上。
“时间不多了，有缘再会吧。”
“记得等我消失后再翻开看哦!”
临别前，在赤鸢猝不及防下，星遥吻了一下赤鸢白嫩的脸颊，而后便展开光翼飞到半空，很快就没了踪迹。
“真快啊。”赤鸢微笑着摸了摸脸上刚刚星遥轻吻的那一面。随后，她照着与星遥说的那样，翻开来矩形框的另一面。
“……”
只是短短看了一眼，赤鸢就决定一定要好好守护这里面的东西。
她发誓，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
“琪亚娜，你已经跟那个人类道别了?”
虚数空间中，两人坐在西琳创建的乐园的某处屋顶上，侃侃而谈。
“嗯，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这下，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星遥笑眯眯的来到芽衣的身边，抱住了她的娇躯，“谁能想到，这场闹剧的幕后，竟然只是我们的芽衣大小姐为了寻找深爱的人才做出这么多不讲道理的事情，要是我给她们说了，估计她们得活活憋屈死，哈哈……”
星遥笑的很开心。也只有在芽衣的旁边，她才会安心的开怀大笑。
“哼，要不是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也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倒是你，琪亚娜，你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芽衣炯炯有神的看着星遥道。
“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不信。因为你一直在瞒着我。”芽衣鼓着脸瞥头道。
“…其实，在你进行灵魂觉醒完毕的时候，『神』把我召到了神殿。”
“崩坏？”芽衣一下子提足了劲，拿出质问的语气并挑起星遥的衣领，“你真的是琪亚娜?不是受命蛊惑我的蠢货?”
“怎么会呢？要不是为了你，你觉得你亲爱的琪亚娜我会变成这样吗？肯定不会，对吧？”星遥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反问道。
“…算了。”
芽衣放开星遥的衣领，转而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就算你是假的，我也得当你是真的琪亚娜。我没心情跟你战斗，也不可能跟你再打下去了。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相信你不会骗我，那份感情是不会欺骗我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命运是你改变的，我的一切都已经是你的了，就算你想对我怎么样，我也没办法。我只希望，这不是一场梦，我见到的，是真实的你。”
“嗯…是啊。”
星遥搂起芽衣的细腰，望向天空说道:“无论是崩坏也好，还是蚩尤也好，对我而言，若非有那么多阻碍，也不可能引发这么多不敢想象的事情，但正因如此，我才能够看到如今的结果，见到活生生的你。”
“强者总是孤独的，可我最不想接近的，就是孤独。”
“要是千年我能醒来，我希望，就当个普通人家，学着人类一样生活就行了。”
“你觉得呢？芽衣。”
“我听你的。”
“那么，西琳就拜托你在这里照顾了。我的极限就在这里了。”
“神的限制，我无法避免，只希望这千年后，莫要再有大的变故了。”
“我，也拜托你了，芽衣。”
“嗯，放心的去睡吧~”
“『See you in the next world』。”
“让我们千年，再会。”
——轩辕篇·完
ps:致最开始的她们。
(大结局后有一章我的感言，希望喜欢这本书的大家能够在我写并发出来后看一看。)
(到时候，我会把大家的疑问，更新问题，还有等等事情和这本书的方向和优劣点，都跟大家明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