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悄悄地掐了一下我的大腿，一边对他们敷衍地尬笑着，一边压低了声线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严厉地告诫着我。
“哥，我能求你别说话行么？”
用眼角的余光稍微斜睨了宋玉一眼，我就将视线聚焦到了阿姨那张既俊俏又坚毅的面庞上。
“你们难道不知道何令婉真正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你们给的这些吗？”
“......”
见我依旧如此执拗，兴味索然的宋玉干脆两手一摊，端起杯子就歪过脑袋对着窗外人少灯暗的街道发起了呆。
“瑶瑶和小婉一样都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所以看问题的角度难免有失偏颇。阿姨跟你一样也是过来人，所以才不想让小婉绕弯路。”
在陈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她的嘴角便微微地向上扬起随即飞掠过了一抹略带着宠溺的蔑笑。
很显然，在她的眼里我之前发的那一通牢骚怪话只不过是竖子的痴言妄语罢了。
“就算是这样，我......我......”
纵使此时此刻的心头已经堵了一大摞的话，可是事到临头我却一个有用的字眼也吐不出来，甚至就连那段已经背了两周的文章也连一个句完整的话都想不起来。
“我知道瑶瑶的心里很舍不得让小婉离开，但是和好朋友分开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去经历的一件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一条路要走。
而且阿姨也相信瑶瑶以后一定还会交到其他的好朋友。
所以，今天的事情暂时就到这里，好吗？”
她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容是如此地冷艳却又如此地无情，即使关于何令婉的事从头到尾没有提一个字，可是，何令婉她一定非走不可......她一直在强调这个意思吧。
“我......”
努力地攥起了瘦弱的拳头，我努力迎上了那道犀利的目光。
虽然极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极力想要告诉他们何令婉的心意以及她的不懈努力，可是......可是直到他们两个起身离开，直到那个空空荡荡的位置什么也没有剩下，我始终都只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呆呆注视着杯中女孩忧郁的面容。
“瑶瑶还有小宋，走吧。”
阿姨的催促不知何时落进了我的耳朵里，然而替我回答的却是陪在我身边宋玉。
“不用麻烦阿姨了，我们有自行车。”
......
我至始至终都只是耷拉着脑袋没有开口过，只是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那杯咖啡褪尽了最后的余温。
直到我重新倚靠在宋玉的后背上，锈蚀的大脑这才有些迟钝地重新运转了起来。
“下次还有机会，不要气馁。”
“嗯。”
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吧，根本就不会再有什么下次。
“宋玉。”
垂下眼帘依偎在了宋玉那一贯温暖的后背上，我用力地往肺里深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在那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涩。
在宋玉的帮助下努力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一事无成。
简直......可笑极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父亲的病没有帮上一点忙，就连何令婉的事也是一样。死记硬背看了那么多的书，结果到真正用的时候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本清明的视线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就连鼻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堵住了。
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即使一直在努力地憋着，可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不去在意这件事，即使再怎么用手不停去抹脸颊上溢出的泪水。
可一点意义也没有，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易瑶？”
“别回头。”
低着头紧紧地揪着他厚厚的衣服，尽管死死地咬着牙关，可脸上的那份湿冷却真的很让人讨厌。
“喂，易瑶。”
男生有些慵懒的声音顺着耳畔的轻风落进了我的耳朵里，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沉默，而是兀自地抬高了一点音量。
“抓紧了。”
男生并没有给我留下几秒的思考时间，而是直接站起身用力踩起了脚下的自行车蹬。
冷风戚戚地吹着，掠过男生耳际的碎发，最后沿着宽大的后背小心地擦拭着我面颊上的泪渍。
男生的自行车骑的很快，至少是我生平见过最快的一次。
而他骑车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何令婉家所在的方向。
“你还想干什么？”
紧紧抓着他腰际的我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盯着男生那张表情认真的面颊。
他没有开口理会我而是一直用力地蹬着自行车的车蹬，直到自行车飞速冲下一条没有一辆车的大下坡之后，满头大汗的他这才歪过脑袋温暖地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看到你哭，所以......很明显我咽不下刚刚这口气。”
“你在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我说，我很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男生的脸上泛着一丝浅浅的红晕，就连那双清澈见底的瞳孔里也闪烁着柔软的微光。
纵使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可是那张被橘黄色灯火勾勒出来的温柔面庞却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坎里。
光彩夺目，又极尽温暖。
“听懂了吗？”
男生咧开嘴爽朗地笑着，甩下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去用力地踩起了车蹬。
“知道了......”
把那张已经红到不像样的脸颊深埋进了那条温暖的围巾里，我只是用力环抱着他的腰在那里小声地嘟哝着。
当宋玉的自行车闯到何令婉家门口的那一刻，她家的灯光早已经熄灭了很久。
“来晚了。”
有些失落地看着这栋黑漆漆的三层别墅，心里才刚刚萌生起来的一丝火苗也重新黯淡了下去。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23:02」了。
“我们回家吧，今天辛苦你了。”
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宋玉却快步走到了她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前，接着连续按了十几下门铃。
“喂！你突然干什么？！”
“我特么的老早就想干这件事了。”
紧接着他就拉住我的手连续后退了两三步，轻咳了两声之后对着何令婉的房间大喊了一声。
“何令婉，别睡了！！！”
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实在是感觉丢人丢到家的我此刻真的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也正是拜他所赐，别墅二楼三楼的灯火一瞬间全都亮了......
♣
“你们知道你们刚刚的行为很没教养吗？”
“知道。”
“既然如此，那麻烦你给我们三个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明天会写一封检讨书交上去。可是，我身旁这家伙有话一直没说。”
宋玉耸了耸肩，接着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将我朝着那三个人的方向推出了一小步。
心里仍然有点发怵，之前努力背诵的那段话依旧还是连一个字也没有想起来，甚至连阿姨的目光我还是不敢去直视。
可是......可是......
宋玉留在我心底里的那份温暖，真的......让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我......我真的不想让最要好的朋友离开。”
“看来晚上的话我还是白说了。”
阿姨扶着额头有些失望地叹息着，只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继续教育我，一直站在他们两个人身后的何令婉却牢牢地牵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手。
“爸爸妈妈，够了。”
“小婉，你的未来真的不该浪费在这个小地方，听妈妈的话，你未来会很感谢妈妈的。”
“小婉是个乖孩子，爸爸和妈妈真的是为你好才会选择现在这条路。”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留下来。”
女孩松开了他们两个人的手缓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对我扬起了一如既往的恬静笑靥，紧接着无比温柔地把我拥进了她的怀抱里。
有些慌乱到不知所措，每次被女生拥抱的时候都是如此，甚至就连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不管什么样的言语，都没有一个拥抱来的有意义吧。
我们是好朋友，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和她分开。
“谢谢你给的勇气，瑶瑶。”
“嗯，彼此彼此，小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