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檀香的檀君，你说我们把那个建筑拆掉怎么样？”少女指着远处被灯光包围的高耸建筑。
楼顶的风很大，加上雨后的湿气，让人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她看起来是有备而来，黑色的水手服外面套了一件橙色的棒球衫，我则只在白衬衫外面穿了红色的制服外套。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我又接着说道“这倒是个有趣的想法，不过那可是「神经移动科技」的总部，就凭咱们两个？”
少女噗嗤的一下笑出声了。
“傻瓜，你不会当真了吧！”
“如果辉夜公主同学肯赏脸带上我，我就当真。”
“才不带你呢！你这个笨蛋、死宅！”
她又重新转过身去看那座高的几乎要将天捅破的大楼，只留给我一个侧脸，霓虹灯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了难以形容的绚烂色彩，长长的睫毛下，那颗紫水晶般的瞳孔既澄澈又满是神秘，玲珑剔透的鼻子下面是泛着诱人光芒的小巧嘴唇，我喜欢它弯成月牙的样子。这是一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我惊艳的少女的脸。
说起来，我认识她也仅仅三个月，第一次见到她，是这学期的开始。
如果我是个好学生，那天一定不会遇到她，因为全校师生都在大礼堂中举行开学典礼，只有我坐在河堤上用便携式终端机写着小说，不过坏孩子可不止我一个。
因为我们「神经移动学院」的女生制服是西装外套搭配百褶裙，而整个中央区只有这一所高中，所以在这一区她的黑色水手服显得十分惹人注目，我没见过这种制服，但大概能猜得出来是东A区的学生。
她沿着河堤漫步，金色的双马尾随风飘动，整个人的轮廓在阳光下像是镶了金边。她慢慢靠近，然后一声不吭的坐在我旁边，盯着我看。
“便携式终端机，看来你也是个老古板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我。
“只是讨厌把那些奇怪的东西植入到身体里罢了……”
我对这个突然搭话的陌生女孩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用余光瞟了她几眼。
“奇怪的东西？最早开发出将大脑和神经网络相连的技术的，可是你们中国人啊！”
“それは申し訳ないですね！（那还真是抱歉啊！）”
“我对你感兴趣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像看服务生刚端上来的甜点一样看着我，脸凑得很近。
“问别人名字之前先自报家门是最基本的礼仪。”我毫不客气。
“我叫栗花落香久耶，日文的话读作……”
“KAGUYA，和辉夜相同的读音。”
“看样子你对日本了解的不少啊，我开始喜欢你了。”
“子桑檀，檀香的檀。”我冷冷地抛了一句。
“别那么冷淡嘛，檀香的檀君，虽然这样讲有些自恋，但人家还是能算得上美少女的呀！”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早就看到了，那张洋娃娃似的精致的脸，搭配着恰到好处的小巧身体，跟人一种十分舒适的观感，只是胸口略显平坦。
“嗯，姑且算个漂亮姑娘，那么你烦了我这么久，到底什么事呢？漂亮姑娘？”
“看起来你也不像那种会告密的人，而且你身上没有任何植入式设备，所以我就直说了。”
她稍作了停顿，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出了一句颇有威力的话。
“跟我一起，破坏掉整个神经网络吧！「渡鸦」先生！”
我被吓了一跳，因为「Corvus corax（渡鸦）」是我的笔名，也是当红的小说家的名字，但我通过各种手段绕开了审核机制，用虚假的信息进行了收益化ID认证，理论上讲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够知道渡鸦就是我。
“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美少女的爱。”
她缓缓抚摸我的脸颊，轻轻的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我的鼻腔里满是她身上特有的清甜的柑橘味，心脏也加快了跳动。
“檀少爷，监测到您的心率过高，是否开启诊断功能？”手腕上的穿戴式健康管理系统发出了女性的合成音，香久耶慢慢的站起身，轻盈地后跳了一小步。
“刚才那个可是我的初吻哦！”
“真是个狡猾的小丫头，拿些无法估价的东西来当筹码。”
“可以当做你被我拉下水了吗？”
“我只是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好方法，所以跟你各取所需。”
“那你的‘所需’里面包括我吗？”
当然……不包括，但我什么也没说，埋头继续了我的创作，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满眼都是她消失在夕阳中的背影，终端机的全息屏幕上全部都是胡乱打上去的文字。
“想什么呢？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她狠狠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做了一个非常俏皮的鬼脸，冷风钻进领口，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在想，你穿着裙子不冷吗？”
“你肯定没在想这个！因为这个问题你原来问过我！不过算了，只要你想的是我就行。”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没工夫想有关你的一切，我在考虑如何渗透进那家公司搞破坏。”
她一脸的不相信，吐了吐舌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部保存很好的智能手机，像是刚刚从包装里拿出来一样，根本不像六十多年前的东西，她又拿出了一个更为罕见的3.5mm插头有线耳机，连接上终端后，将右耳的腔体塞进了我的耳朵。
耳机里的是德彪西的《月光》，那是颇为古老的真正的人类音乐，不是由AI写出来的没有灵魂的东西，所有声音都是由真正的乐器演奏的，而不是由虚拟程序模拟出的乐器的声音，旋律是真正的人类情感的宣泄，而不是通过某种算法制造的公式似的玩意儿。这样的东西已经很难找了，尤其是在信风市这样的商业城市。
“眼泪为谁而流，辉夜公主？”
“人类。”
我从怀里拿出了白色的丝绸手帕递给她，真正的丝绸制成，和那些人造合成材料制成的触感截然不同，这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很多时候我不明白，那些更换了义肢的人能不能被称为人类，那些将大脑移植到新的义体中的算不算人类，那些有情感逻辑算法的仿生人又该不该称之为人。”
“现在的女子高中生思想都这么复杂吗？”
她用手帕擦干了泪水，然后把湿漉漉的手帕放在了我的手上。
“还给你，本公主用过的，一定要好好珍惜哦！”
“我叫你辉夜公主你就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吗？实际上不过是个疯婆子而已。”
“都2082年了，还有你这样的钢铁直男，人类在某些方面的进化速度还真是缓慢啊。”
我耸了耸肩，把湿手帕塞进兜里，离开楼顶的时候，少女仍旧背对着我，而远处的高楼发出的光芒越发显得虚假，我打开终端，登陆了神经移动科技的主页，娴熟地输入账号和密码，登入了员工内部网络。
“欢迎回来，檀先生。”伴随着男性的合成音，全息屏幕投射出了穿着黑色西服的女性秘书的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