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在一阵温热的感觉中醒来,香久耶正一边看着我一边抚摸着我的额头。
“没有发烧,这下我放心多了。”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你回来之前我一直在睡觉啊,而且是你替我去救人才受伤的。”
“不亏,挨了一枪换来了不少线索。主要是知道神经移动科技参与我就放心了。”
她用餐盘端来了切好片的全麦面包、煎蛋、培根和德国香肠,看她身上系着围裙,这些应该是她亲手做的。
“不错,如果作为新婚妻子的话及格了。”
我用刀叉把切下的一部分溏心煎蛋送到了嘴里,跪坐在沙发旁边的她脸颊变得有点绯红。
“看来你以后能嫁出去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她的表情转而变得有些失落。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身边的女孩子多的是,会做中餐、西餐、日本料理的一大群,何必因为一顿早餐而产生什么想法呢?”
她一把夺过我刚塞进嘴里的面包,把餐盘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不给吃了?”
“不给了,以后也不给了!”
她撅着嘴,把脸扭到一边,简单束起来的马尾辫在空中快速画了一道弧线。我舔了舔粘着些许蛋黄的餐刀。
“如果仅仅因为一顿早饭就产生什么想法,那未免也太随意了点,而且别的什么都是后话了,一切都要先从交往开始吧。”
“哦?那你要和我交往吗?”
“栗花落先生会杀了我的,我可不敢。”
“我们家老头子?他才不敢呢,杀了你会造成国际问题的,他最多造一台什么机器出来,趁你不备直接做掉你。”
她把脸凑过来,呼吸声在耳边变得无比清晰。
“好了,吃完饭还有事情要做呢。”
她慢慢挪开身子,把餐盘重新端给我。我打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紧急新闻,画面里正是昨天所在的街道,而记者说少女歌手春井绘里奈似乎是被一名不愿意留下姓名的粉丝所救,看样子她也不是笨蛋,如果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或许可以在她的星途上榜她一把。
好在钢铁教会提前用EMP发射器破坏了整条街上的所有摄像头,没有留下我的身影,大概香久耶也是考虑过这一点才会选择救人的吧。所有钢铁教会的恐怖分子都被治安官当场击毙了,不过治安官这边也产生了巨大的伤亡,至少在信风市中央区钢铁教会不会有好日子了,所有隐藏的窝点都会被挖出来,前提是神经移动科技没人插手。
我现在有点好奇,这个叫南希的小女孩为什么要盗用我的钱,并且移动到了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城市?三万块作为逃亡经费来说并不算多,她何不直接把我卖书赚的二十万全部盗走?在外人眼里我只是一个高中生,但她竟然知道我有一笔钱,显然有人跟她说过什么。
“吃饱喝足了,走吧公主,出门办事了。”
白天的街道显得很拥挤,悬浮列车的轨道抢走了楼宇间仅有的空隙,高楼争先恐后的拔地而起,昨天积攒的雨水仍然躺在洼地里,并不时被行人的步伐和汽车的低功率推进器激起涟漪。橡木酒吧就在那些水洼边的人行道上,不过现在不是营业时间,正面的大门紧闭着。
我们绕到侧面的巷子,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防火门,几个圆形的清扫机器人正卖力工作,老板则躺在某张天鹅绒沙发上睡觉,若不是在经营许可证上又他的照片,我根本不会把他当成老板,棕色的自来卷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白色衬衫上,花哨的荧光领带歪歪扭扭地系在领口,呼噜声比十几个清扫机器人同时工作的马达声还要响。
他手边的黑色茶几上放了一本电子杂志,正停留在用醒目的红色字写着《木卫六或将在未来十年成为最宜居星球》标题的一页,烟灰缸里满是吸过的代烟留下的塑料壳。环顾四周后,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吧台左侧的一个不小的半圆形舞台上,透明的塑料布下面盖着一套旧架子鼓,每一个金属部件都被擦的泛出光泽,看样子主人很爱护它,而不远处黑色无纺布罩着的应该是一把电贝斯。
“这里可不欢迎高中生,我不想惹麻烦,你们最好在我叫治安官前离开。”
呼噜声突然停止,老板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从烟盒里取出一支代烟吸了两下,绿色塑料管里冒出白烟来。
“我们也不想惹麻烦,只是想要回一样东西。南希在这里弹过贝斯吧。”
“根据员工保护协议,我有权保护每一名员工的个人信息。”
他态度毫不客气,但至少可以确定南希的确曾经站在那个舞台上表演过,而那落了些灰的黑色无纺布下面就是她曾经弹奏过的贝斯,看样子她有一阵没来了。
“好吧,那我们就离开了。对了……威廉先生说这个女孩拿了他的东西,如果你不能为他提供线索,他可能会不太高兴。”
香久耶跟在我右侧稍靠后一点的位置,我们径直向安全出口走去。
“有一阵子她和某个改造人走得很近,那家伙是个酒鬼,就住在后面的破公寓里,304。”
“Danke, mein freund.(谢了,朋友)”
“Monsieur Wilhelm……(威廉先生……)
“Er ist nicht mehr sauer auf dich.(他不会生你的气了)”
午后阳光灿烂,被植入了动物语言翻译芯片的宠物狗不断说着“好困啊,好困啊……”,我们坐进了一家装潢朴素的小餐厅,热情的大婶儿端来了乳酸牛肉和面包,我单点了一份意大利面。
“话说,那个威廉先生是谁啊?”
“地下皇帝一样的存在,这整个C区都是他的地盘,在这里他说话甚至比管理局还要好用。”
“你竟然认识这种危险的角色!”
“不认识啊,诈他而已。这种酒吧一般都干过点不想让威廉知道的事,做贼心虚。”
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我们坐在唯一靠窗的位置,店里只有几个刚参加完社区服务的大学生在买三明治。这个位置非常不错,我可以用电子望远镜轻松的看清楚对面公寓304房间里的情况,房间里只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手里握着棕色的“流浪者”牌啤酒,正如它的名字那样,这种啤酒几乎只有流浪汉和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才喝。
让我有些好奇的是,他既然已经这么潦倒了,为什么不把那把价格不菲的贝斯卖掉,从而拿着一大笔朗布开始新的生活。
“那是乐手的生命!”
当我和香久耶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这样朝我吼道。大婶儿看了我一眼,对我无奈地耸耸肩,我还以微笑。
“不错,有了这条新线索,离真相就又近了一步。”
“你凭什么认为有人偷你的钱他就一定和神经移动有关?”
“因为他们极度无聊,每次都用差不多的招数,不过我倒是在这种见招拆招的过程里找到了点乐趣。”
她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问我:“这次可以搞垮神经移动吗?”
“别想了,完全不可能。”
“那你为什么下这么大功夫,还中了一枪……”
“因为一想到对手可能是那个罗狩我就特别兴奋!这盘棋,究竟谁会赢呢?”
我握起拳头,把骨头捏的咔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