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教会得到了关于我的一些情报，不过他们还是对我知之甚少。中国人、男性、高中生……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万，但他们仍能找到我的踪迹，在气旋市那次如果不是运气好，可能现在我已经被杀掉了。
我被他们盯上了。
得到这些人的关注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没有人希望大清早就收到一个装有电磁炸弹或者激光手雷的快递箱子，或者走在某个无人的巷子里，背后被捅上一刀。记得上一任季风市的管理局总长就是被他们暗杀的，因为他提出了制定防止滥用人体改造技术的法案，这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钢铁教会的总部“大教堂”，那时他们还不是一个狂热的宗教。从外表上看“大教堂”和一般的教堂没有区别，但他们供奉的既不是耶稣也不是玛丽亚，而是第一代可以完美匹配人体的义肢“铁臂”，纯金属制成，抛光过的钛合金骨骼在金字塔形的玻璃罩里闪闪发光，它成了圣物。
“铁臂”的主人是一个被称之为「教皇」的男人，他是第一个成功接受全身改造的人类，无论是身体、器官还是大脑都是人工制成的。
那时候，他还是一名因为故意杀人罪等待执行死刑的囚犯，就在他行刑的前一天，一个科研机构找到了他，他们签署了协议，如果实验成功他将重获自由。于是他们切除了他的手臂、腿……只留下了大脑，将他浸泡于强酸、强碱、高温、低温当中，让他吸入有毒气体、喝下重金属超标的水，甚至让他直接接触放射性金属。
他死了，死了又被复活，在大脑损坏之前，他的大脑数据被备份，移植到新的身体当中，在无数次死亡和复活后，实验成功了，人类掌握了制造可以在极端条件里使用的义体的技术，他们把义体变成了流水线上的产品，摆进商店，而他如约被释放了。
他成了离神最近的人，开始有了信徒，他们坚信通过人体改造技术可以成为神。最开始只是崇拜，后来一切阻碍他们的都变成了敌人，他们开始了疯狂，而这股疯狂的力量正在接近我。
窗外的花园里，罗勒正茂盛地生长，一个男人正坐在我的躺椅上，他斜戴着一顶装饰着十字架的银色皇冠，身上穿着镶满植入体和呼吸灯的白色袍子，手里拿着由一整根钛合金腿骨做成的权杖。
“哦？你终于出来了。”
“好久不见，教皇，或者应该叫你查理·阿夫德耶登。”
男人站起身，英俊的脸庞让他看起来英气十足，这显然是他的新义体，他过去那张苍老的脸我记得一清二楚。
“那可真是个老的让人几乎快忘掉的名字啊，你是从哪个古董市场捡到的吗？”他从怀里取出一支雪茄，用食指尖伸出的打火机点燃了。
“我是在某个混蛋的墓志铭上看到的。”
“你是指哪个？火星战争时候的那个还是……我的坟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自己都记不住。”
“你来这肯定不是因为想打发周末无聊的时光吧。”
“你正在找的那个女人，找到之后把她交给我。”他将烟灰弹在了我的白色茶桌上。
“看来我没得选啊。”他将一个文件通过植入式终端机传给我，那是钢铁教会的暗杀名单，我的名字排在相当靠前的位置。
“做生意嘛，讲求的是公平交易，肯定不能让你吃亏……我这里有一些你想要的情报。”
他用重力调节装置让自己变成失重状态，并把浮空的皇冠推来推去。
“你可能也知道了，她是第四帝国的人，交给我对大家都好，皆大欢喜。”
“为什么不找罗狩呢？他效率应该比我高得多吧。”
“效率高得多，也危险的多，他可不是个好的交易对象。”他发给我另一个文件，里面写着所有的条款事项，我在后面按上了指纹。
“有意思，如果我违约你想拿这个去法院起诉我吗？”
“当然不会，我会把它打印出来，丢进你的坟墓里。”说完，他就开启了光学迷彩，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天空没有留下他的痕迹。
有趣的人，危险的人，恐怖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他是我见过最好相处的人，也是我唯一畏惧的人，或许是因为他活的太久、见的人太多，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实在让我觉得害怕，像是在无尽的**中挣扎。
我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在神经网络里唯一有关他的服刑记录上写的是生于1998年，但没有人可以确定这就是真实的，只是知道他生于地球，是第一批火星殖民者之一。
他时常更换义体，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只有看到他那身招摇的衣服才可以认得出来，治安局对他束手无策，即便是逮捕他、杀了他，第二天清晨他还是会在“大教堂”里的王座上，这也是他拥有诸多信众的原因——超越生死。
如果生死都奈何不了，那他究竟是人还是神？我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没思考出答案。
看来是时候去抓住她了，我不认为他委托给我之后就会老实的坐在那等着我把人给她抓过去，如果让钢铁教会先抓住她，局面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公主，跟我出去一趟。”
“约会吗？好呀好呀！虽然态度有些强硬，但是我喜欢。”跟踪式屋内声场系统传来她兴奋的声音。
“我去接你。”
“真的吗？看来你终于开窍了。”
才没有，只是因为怕被监听才没有明说而已。
“卡俄斯，把我车的涂层换成磨砂黑，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东A区江户町23号。”
“好的主人。”
这是我第一次坐着自己的车去别的区，窗外的风景由中日韩三国特色建筑混合起来的高楼大厦变成了一块农田，又从农田变成了海洋，在海底隧道行驶，透过透明的隧道墙壁，可以看到那些火星特有的奇异鱼类和从地球引进的鱼类同游，我变得有些伤感，因为我们未曾看到过火星人和地球人类共同生活的场景。
我没有见过火星人，据说火星战争战败后他们就被限制在了人类的领域之外，从图书馆里最早一批殖民者留下的照片来看，火星人和人类长得十分相似，不过他们基本上都长着精灵似的尖耳朵，肌肉并不发达，有些还没退化掉尾巴，科技水平远低于人类，据说他们现在多在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过着部落生活。
离开海底隧道，我降下了遮阳篷，新鲜空气扑面而来，东A区看起来刚下过雨，湿润的空气里带有些草木的芳香，这是我第一次走这条路，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风景。
自动驾驶真是便利，这样早在六十年前就有的技术如今彻底颠覆了汽车，几乎很少有人去亲自驾驶了，有些便宜的家用车甚至没有人工驾驶功能，像我这辆可以手动换挡的更是稀有货。
我爷爷很抵触有关人工智能技术的一切，这一点和“教皇”恰恰相反，而年龄上来说，他们应该相差不大，而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却是两个极端。爷爷那辆老福特车还停在他小庄园漏水的仓库里。
渐渐的，日式建筑出现在了视野里，小巧精致的房屋中间夹杂着更加小巧精致的神社，红色的鸟居随处可见，上面还挂有注连绳，和南区那种大气磅礴、热闹非凡的气氛不同，这里给人一种安静、清新的感觉。
汽车停在了一处非常大的院子门口，无论是木质的大门还是院子里的陈设都是很传统的日式风格，院内的一切都赏心悦目，这让我想起了父亲的小型苏州园林，那是我读高中离开家前每天都能看见的风景。
“君、私と勝負だ！（你，和我决一胜负吧！）”
刚走进院子，站在路中间穿着黑色剑道服的大叔就丢给我一把竹剑。
“お父様！何おしていますか！（老爸！你在干什么呢！）
“娘と結婚したいと、私を先に倒して！（想娶我女儿，先打倒我再说！）
“あの子は可愛いですけど、全然結婚したくない。（虽然她确实挺可爱的，但我完全不想和她结婚。）”
“你是嫌我的宝贝女儿不够好吗？混蛋中国小子！”大叔气的火冒三丈，竹剑停在我的面前，一股力量很强的剑气袭来。
他再次抬起手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地捡起竹剑挡住了攻击，这一剑充满了杀意但威力不大，接着第二下，我的剑被挑飞，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额头淌下汗来。
“我十四岁的小女儿都可以一只手打翻你，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孩子他爸！你又做什么奇怪的事呢？子桑君，快进来坐，实在是招待不周。”
她母亲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年轻很多，气质也非常好，不过能看得出她没有接受过身体改造，皮肤上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
“有点意思嘛，小子。”在准备进屋的时候大叔在我身边耳语了一句，并露出了捉摸不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