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贡献了他们的生命给国家和我们全体，至于他们自己，则获得了永远常青的赞美，最光辉灿烂的坟墓——不是他们遗体所安葬的坟墓，而是他们的光荣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他们在维护世界和平的战斗中献出生命，但他们无愧与国家，无愧于人类。他们的英名，不仅仅是刻在石碑上，而是在人们心中生根……
“依照法律的要求，我已经说了我所应当说的话。我在这里，不想做空虚的吊唁，因为我能理解你们的悲伤。人从不会为失去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而悲伤，却总是为了不再拥有所拥有过的美好而恸哭。他们是幸运的，能够为人类奉献生命，也能过成为他人生命里美好的一隅。我已经履行了应尽的职责，而他们，将在这里得到安息。”
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朝台下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讲台。
台下，前来吊唁的人群渐渐散了，只看到一位白发少女，抱着一个布袋子，呆呆地立在原地，看向墓地一隅。
那些人告诉她，体制外的人，又没有为国家做出过惊天动地的贡献，能够葬在这里，此前是从没有过的，她应当为他高兴。
她不这么认为。活着的人成了英雄，受他人敬仰，而死去的，什么也不是……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Twitter上英联邦王室的相关动态，又把手机关上，塞回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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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叔叔阿姨……”洛琳忍着泪水，把那份死亡告知书，和那粘着阿瓦兰托人血液的刀，递给夏轩双鬓斑白的父母。
“这不怪你，孩子……谢谢你能把他的东西送来。”夏轩的母亲轻轻抱住她。
“你家里的情况……我听小轩说过，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吧……”夏轩的父亲说着，一边看着手里的刀
他难以想象儿子经历了怎样的搏斗。
“不了，谢谢叔叔阿姨……我其实……打算去部队上……”洛琳支支吾吾地说。
她当然不敢告诉他们，参军是因为自己与阿瓦兰托人近距离接触，甚至交谈过，而被政府要求的。但为什么同样与那些大蜥蜴接触过的莫里斯没有被要求加入军队，理由显而易见：王储只需要在战场上经受一次洗礼，就足够了。
“唔……”夏轩的母亲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翳，“孩子……答应我，你不要去给小轩报仇……那些叛军…结束之前，不要离开大陆，好吗？”
“怎、怎么会呢……阿姨…”洛琳的回答里带着一丝惊慌，“我就是……在后勤做一些文书工作啦……”
“是这样吗……孩子啊……”夏轩的母亲轻叹一口气，“一定要保重啊……”
“嗯……有空……我回来看您二位…”洛琳的声音与来越低。她知道，自己或许做出了一个根本无法兑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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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轩他……死了？他不是学生吗？”林汐一脸诧异，手里擦拭着马克杯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是……汐姐……我………”洛琳又喝了一小口咖啡。哥伦比亚豆子，经95摄氏度的水萃取出来，没有糖，没有埃塞俄比亚日晒豆子自带的果香，只有无边无际的苦涩，就像她现在的内心一样。
“我就说……你原来绝对不会喝咖啡的，更不可能喝浓缩咖啡这种偏苦东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林汐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洛琳身边坐下，桌子上那只慵懒的折耳猫看到主人的到来，立刻来了精神，轻轻一跃，扑进林汐的怀里。林汐一边轻轻抚摸着折耳猫，一边问，“那……所以你就打算参军了？你呀你……”她轻轻戳了一下洛琳的脑门儿。
“唔！”洛琳不自知地向后仰去，差点压到靠背上的一只橘猫，后者三步并两步跑开了。
“你，该不会想着给他报仇吧，小傻子……”林汐叹了口气，语气和夏轩的母亲如出一辙。
“诶？”
“你不想想，他真的希望你去报仇吗？你去报仇，他就真的安息了吗？万一你在复仇里越陷越深，最终迷失自我，或者意外身亡，我相信，这两者都不是夏想看到的。”没等洛琳回答，林汐就吐豆子似的发表了一串义正严辞的观点。
“汐姐……我……”洛琳低着头，就像她一贯的那样，不敢正视别人的双眼，“我只是觉得……要是轩不用保护我……要是我没那么软弱……要是……”
“停停停，别往那方面想，”林汐拍了拍洛琳的肩，止住了她想要说下去的话。洛琳抬起头看着她，泪水早已溢出眼角，在肌肤上纵横。
“琳……我明白你的心情…”林汐说，“可是………我怕你会……”
林汐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谢谢你…林姐…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努力变得更强大一些……现在的我……连、连夺去生命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我想至少……”
“至少能做到给轩复仇的地步吗？小洛………”林汐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她知道，这是洛琳在回国的几周里认真思考的结果，凭她三连句话，是不可能改变的了的。但若只是想要变「强」，并不值得她去担忧，她真正怕的，是洛琳会将自己关在一个所谓“变强”的壳子里，独自承受一切。那样的压力，恐怕是她的心智难以承受的。
林汐想着，一个身高一米八，穿着沙色迷彩服，戴着蓝色贝雷帽的男人走了进来，“汐！好久不见！”
男人的左脸似乎有些淡淡的红肿，好像是一路舟车劳顿，侧着脸趴在各种桌面上睡觉所致。
“宽？！”林汐一脸惊讶，看着那个男人，手里撸猫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那只折耳猫很不情愿地翻了个身，从她怀里逃走了。
“抱歉没打招呼就来了，哟，小洛也在？”
“宽、宽哥好……”洛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声打了句招呼。
“唔……还这么见外吗……我和轩……也不是什么很生分的关系吧？”男人自顾自地在两人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林汐则一脸怒气地瞪着他。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男人叫黄亦宽，林汐和夏轩的高中同学。
他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洛琳在心里暗暗的问。
“没有什么喝的吗？”黄亦宽问。
“白开水，你喝吗。”林汐没好气的答。
“喝，你给啥我都喝”
于是，“砰！”地一声，本应盛着咖啡的马克杯，接了一大杯滚烫的开水，垛在了黄亦宽面前，声音之大，把洛琳吓了一跳。
之后，林汐撤走了洛琳面前那杯苦得离谱的咖啡，换了一杯奶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锡兰。
三个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仿佛这小小咖啡馆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一样。直到黄亦宽伸出袖子里的右手。
他伸手抓过那盛着开水的马克杯，把它端起来，这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那只右手，闪着金属的亮银色光泽。
林汐的脸一下子阴沉得更厉害了，“宽，你的右手怎么了？”
“呃……这个……”黄亦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就是……”
“就是什么？！”林汐“蹭”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黄亦宽，那凌人的气势着实把洛琳吓了一跳。
不过黄亦宽似乎并没有被吓着，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手肘及以下，丢在自治领了。”
“怎…怎么会……”林汐瘫坐在座位上，“宽……”
“没，没啥大不了的，林，”黄亦宽展示着他那右手义肢的灵活程度，“A3级军用钛合金，配备智能神经信号识别反馈系统，不影响我日常生活，真的，我出院的时候都试过了，我原来能弹的巴赫、肖邦，用这只手弹起来也不含糊…”
“宽……”林汐打断了他，“你还记得……小雨吗……”
“这……”黄亦宽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林雨，林汐的妹妹，他怎么会不记得。
“宽……这就是你所谓……「坚强」吗……”林汐压抑着内心的情感，但洛琳能感到她身躯的颤抖，“你还记得小雨对你说了什么吗……”
“我……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些……只是……”黄亦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林汐呼出一口气，正了正身子，“在澳大利亚和那些外星人战斗过，负伤还活了下来，上面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你走吧……”
“你怎么知道……”
“呵，就连小洛这样从那逃回来的学生，都被收拢到军队里去了，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只要是见过那些外星人的人，都被他们收拢在一起，毕竟现在联合国对外宣称的，都还只是自治领的内乱吧。”林汐的语气变了味，“我……唉……”
“汐姐？”洛琳看着林汐脸上异样的神情，“怎么了？”
“没什么……”林汐看着洛琳，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又看向黄亦宽，“抱歉…宽，我也……没办法强求你什么，要跟着你上前线这种幼稚的话，我也说不出来………算了。”林汐站起身来，“宽，想喝些什么？”
“呃……”黄亦宽稍稍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林汐的情绪居然会这么快的平静下来，“什么咖啡都成，汐，你随便做一杯吧，麻烦你了。”
“你麻烦我还少了吗。”林汐向吧台的方向走去。
“啊对了，宽，”林汐回过头，“轩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唔……我…知道。抱歉。”黄亦宽看向洛琳，后者又不自觉的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宽，我给你说过，这孩子，小洛她也被政府招进部队里了……如果她……总之，你尽量照料一下，算我欠你的人情，好吗？”
“这，没问题！”黄亦宽用那只铁手拍着胸脯保证，“毕竟我和轩，也是三年的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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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芬布尔的严冬.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