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振作一点…”
“我……”黄亦宽抬起双手，看着满手油污和血污。
“抱歉，小雨…”黄亦宽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我居然……软弱到要你来安慰了…”
“不，宽，不是你软弱。是谁碰到这个情况，都会……咳……都会害怕……更何况现在……”林雨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她已经难以支撑这样的动作了。
黄亦宽握住她渐渐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我…我算个什么东西……连你都保护不了……”
林雨感到握住她手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攥得紧了一些。
“不，错不在你，宽……那时候，我想…咳！我不想看着你在我眼前死去，所以…”林雨咳出半口血。急性血气胸让她的血压急剧下降，已经受损的心脏不得不越来越剧烈地搏动，藉以代偿血压下降造成的供血不足；撕裂的肺叶也不受控制地快速呼吸，带给她难以忍受的疼痛。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
林雨感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脸上，温热的。
“别做傻事，宽，好好…活下去吧。”
“……”黄亦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去找姐姐吧，她会替我陪着你的……”
林雨知道，那枚小口径步枪弹造成的空腔撕裂了心包，也撕碎了她的肺叶，这样的出血量生物泡沫是堵不住的。她知道，就算在医院里，找不到心脏和肺移植的供体，她也可能回天乏术了，更何况在这个政府军的救援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的鬼地方。
她感到，自己的后背正渐渐被温热的血液濡湿。
“宽，能抱着我吗？”
“好…好……”黄亦宽托起她的身子，将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和大腿，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手臂上，浸满了她的血。
“谢谢你……宽。抱歉…没办法陪你去看南极洲的星星了。最后能有你陪着……我……很开心。”她费力的吐出最后一个字。林雨合上眼，微笑着，那笑容就好像她……还活着。
…………
“小雨！”黄亦宽惊叫着从地板上坐起来。他环顾四周，又四下里摸了摸，他摸到了垫在地板上的充气式地垫。
过速的心率逐渐恢复正常，“什么玩意儿……”他喃喃自语。
“我还想问什么玩意儿呢……”我坐在床上，揉着半梦不醒的睡眼，“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莫名其妙的被洛琳和希娅夹在中间，本来就睡的不是很安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半夜打呼也就算了，再来这么一声鬼叫，已经超出了我所能忍受的底线。
本来是为了方便警戒才挤在一间屋。再说，就算他睡在地上，一个大老爷们儿和三个女孩子挤一屋，怎么说都怪怪的吧！
我看了看洛琳和希娅，还好，睡得很熟。
“嘛…黄 亦 宽 啊，要不，请您……出去，去隔壁睡？”我眯着眼微笑着看着他。
“呃……抱歉，十分抱歉………”黄亦宽站起来，走到门口，推门出去了。
“呼……”我躺下，闭上眼。这后半夜醒了，再睡着……可就有些难度了啊……
“哗！！”屋外，传来一连串玻璃器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搞什么啊！
“砰！”沉重的撞击声。
…………老子忍不了了。
我掀开被子裹上衣服，气鼓鼓地走到门口，把门拉开。
“搞什么啊！”
我只看到摔倒在地上的黄亦宽，以及他所恶狠狠地瞪着的，一把悬浮在空中的等离子剑！
“这他妈闯鬼了……”
这一次，我没有用强相互作用材料，而是用固化光构建出一支打刀，从身体左侧下方，直向上方斩去，随后双手持刀，自右上向左下方斩下。
“嘶”血红色的刀刃只切开了几层织物，我看到一个阿瓦兰托人的轮廓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稳定了下来。他看着我，又愣了一会儿，然后把身上那被我划破的织物撕下来，露出了哑光黑色的复合材料盔甲。
我明白了，那层织物大概是一种光学迷彩，就像我之前对耳朵和尾巴做的伪装一样。
阿瓦兰托人看着我，小绿眼里满是我难以理解的神情。
奇怪……
我握紧手里的刀，将刀身放在身体的左侧，一步一步逼近那阿瓦兰托人。对方也举起等离子剑，提防着我的动作。
差不多……距离够了。
“喝！”我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将置于身体左侧的刀向右上方斩去。
“噗”，血红和浅青的致密锋刃碰撞，无法共振的材料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那阿瓦兰托人显然没能料到我竟有如此大的力道，以至于下盘不稳，向后退了一小半步。
绝佳的机会！
血红色的刀刃在空中翻转，沿着来路斩下。那阿瓦兰托人反应不及，勉强接下这一击。他借我的力后退了几步，稳住步伐，然后，竟然没有丝毫停顿地发起了反攻！
“呵…”我压低身姿，迎着他的锋刃冲了出去。
漆黑和银白色的身影、血红和浅青色的利刃，在过厅里交错，夹杂着剑刃碰撞的低沉声响。
一次又一次的交锋让那阿瓦兰托人身心俱疲，他渐渐体力不支，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
随着我的最后一次横斩，他手里的等离子剑被击飞，落在几米开外的地板上。
他跪在地上。
“呵呵……还有两下子嘛？”几天以来，从飞机被打下来，到我发现洛琳在这样危险的地方战斗，到我受伤，再到我半夜被吵醒，一肚子的火气涌上心头，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我感觉我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我双手握住刀柄，瞄准他的颈部将刀高高举起。
那阿瓦兰托人就这么跪着，奇怪的是，我从他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恐惧。
算了，孽种，死吧。
利刃斩下
“艾芙尔！”黄亦宽的喊声，让我下意识地收住了手，血红的刀刃悬在那阿瓦兰托人头顶两寸。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没必要杀他。我们的任务……不是屠杀阿瓦兰托人，他已经不对我们造成生命威胁了。”
“啊……也对…”
血红色的刀刃破碎成光粒，在黑暗中消散。
“起来吧。呃……”我是用中文说的，转念一想，不对头，于是我换成英语又说了一遍。
那阿瓦兰托人站了起来，盔甲下的四瓣嘴开合着，说着蹩脚的英语，和我在自治领遇到的那只语调简直一模一样：“谢谢，小姐。被放逐的战士阿尔特利斯会铭记您的恩情。”
“你走吧。不要暴露我们的位置，也……别再碰上我，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谢谢。”那阿瓦兰托人站起身，向黑暗中走去，他甚至没有去捡地上的等离子剑。
他走到窗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小姐，这样的剑，这样的战斗方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这片大陆南部的那位剑士，也是您吧？”
自治领南部？
“呃，这…不清楚，用这种形状的武器的人，很多的，不止我一个……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那样的剑技，这样的力量和速度，让我笃定那就是您。向您致敬，同时，向您致歉，我的同胞没能恪守战士的信条。”那阿瓦兰托人翻身跃过窗户，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我没注意到，那阿瓦兰托人离去后，黄亦宽脸上异样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