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父亲当年发明的热气球，我想应该可以帮到你们。”
飞艇末尾的仓库里，赫顿指着一窝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我说到。
“这个是煤油灯，这个是风机，这个是吊篮，这个是气囊，起飞的时候先把热气球铺开，用风机向里面吹风让它膨胀……”
赫顿手把手地把热气球的操作要领教给我，耐心的像是一个幼儿园老师。好歹也是理工科专业，对于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我学的还是很快的。
不过我真地感到非常意外，当知道飞艇已经返航的时候，我甚至都已经开始思考回莫特堡之后应该怎么办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还有机会续写这段旅途。而且还是用热气球这种奇妙的道具！
身为一国之主的赫顿，回光返照就只为了把热气球交给我，这让我有点接受不能。对他来说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才对——他的子民，他的王国，他的老师，他的发明……可他偏偏要来帮我，就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好人?我难以相信。
相比之下，我倒是愿意相信他是个萝莉控，所以才会死了都对我念念不忘。虽然有点自以为是，甚至还有点不尊重死者，但我真的怀疑赫顿是不是看上我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教一遍就学会了。”
什么叫做看不出来，我的样子真的很傻吗？
赫顿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
“这是尾部舱门的钥匙，到时候你们就从那儿起飞吧。”
说着，冰冷的钥匙交到了我的手里。与赫顿不经意间触碰，比钥匙更冰凉的温度，让我意识到这家伙的确已经死了。
可即便如此，他脸上依旧秉持着微笑……
“要去舱门看看吗？教你认认钥匙。”
看着赫顿，我轻轻点头。
……
舱门离储藏热气球的仓库仅有一墙之隔，门口颇为宽敞，刚好可以用来展开气囊。白日里舱门都有守卫驻留，但夜里却空无一人，可以让我们自由发挥。
赫顿拿着钥匙，直接打开了舱门，生冷的寒风持续灌入舱室，让我不得不按住裙摆。
“嘿，过来。”
坐在舱门下方，赫顿朝我招呼到。屁股担在甲板上，双腿悬在半空中，他就这么坐着，一点也不害怕。
但我怕呀……
“我，我还是算了……”
话音未落，一声悠悠的叹息传入我耳中。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却已经成功说服了我。今晚是赫顿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晚，就算再害怕，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颤颤巍巍地走到洞开的舱门口，茫茫的云海闯入眼中，不得不说非常壮观。我扶着赫顿的肩膀堪堪坐下，却不敢像他一样把脚伸出去，而是顺着发软的双腿，像只小鸭子一样屈膝而坐。
“天空真美啊。”
或许是预感到以后都不能再乘坐飞艇翱翔天空，国王满怀遗憾地感慨到。我则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小时候，父亲总是和我说:‘只有征服了天空，才能开辟通往自由的道路’。他是那样地渴望飞翔，渴望打破造物主设下的桎梏。一直以来我都崇拜着父亲，追随着他的理想，和他一起努力……飞艇升空的那天，父亲大笑着对我说:’我们成功了！赫顿，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的这么开心。那一刻，我非常地羡慕他，因为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夜色织成的幕布上，满天的星斗闪闪正在发亮，我从赫顿的眼中看到了它们，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发光的并不是星星，而是国王年轻的灵魂。
"你有梦想吗？若萝茜。"
赫顿突然间问我，让我有点措不及防。
"梦想……"
这个话题还真是古老，从我上一次出生就不断有人问我。虽然我的确做过很多美梦，但随着它们一个个破灭，渐渐地也就不再做梦了。硬要我找出一件可以称为梦想的事的话……
"我想一直都当芙兰的女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这样就够了，只要和芙兰在一起，就算永远为她端茶倒水我也乐意。但即便如此卑微，我这渺小的梦想依旧难以实现。
"女仆吗……那可要好好努力，我印象里的女仆可都是优雅自如的，和你不太一样哦。"
"……"
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女仆，被他这么说我多少有点伤心，而更让我伤心难过的是我竟然丝毫没有底气去反驳他。
寒风刺骨，我不由缩紧脖子，身体也往赫顿那边靠去。但我忘了赫顿已经是具尸体，从他冰冷的身上，我一丝温暖也汲取不到。
搓了搓手，哈了口气，我默默看向天空。
比起之前，星光已经开始黯淡，夜幕也单薄了许多。距离黎明的到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而我心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没有吐露。
"赫顿陛下……"
"陛下就不用了，虽然还没有接班人，但我差不多已经算是退休了。"
"哦……那赫顿哥哥，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的意思是，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在国家大事上?你可是国王啊，山之国的未来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去和布鲁诺老师交待几句话，也比帮助我这种人要有意义的多吧?"
正如我所说，要是换做其他被刺杀的皇帝，可以回光返照一晚，他们肯定忙着去安排后事而不是坐在这里看风景。赫顿这个国王，未免有点不负责任……这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吗?虽然我不是太监，但是我真的替这家伙着急。
赫顿不急不缓地回复我。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退休了，就算他们还认为我是国王，但我其实也已经不是了。况且国事有老师操办，我也不用太过担心。"
看到缩成一团的我，赫顿接下披风为我系上。
"现在的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用自责也不要觉得有愧于谁，因为是我擅自帮你的。这么久以来，我都在做一个国王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今天才做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实是你帮了我啊，若萝茜。"
"啊?没，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帮了你，明明是你帮了我才对……"
在我慌乱的辩解中，曙光刺破黑暗，照亮了苍茫的天地。国王眼中的星光也逐渐淡去，真是狡猾啊他，居然也不和我争辩，就这样不置可否地离去了。
……
我实在不敢相信夜里发生的一切，但手里的钥匙提醒着我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推了推谢丽尔姐姐的肩膀，我把她叫醒悄悄下了床。走到房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布鲁诺依旧沉睡着，而在他身旁的床上，国王陛下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
"再见了，年轻的国王。"
和谢丽尔一起，我们架起热气球，离开飞艇，越过山之国崎岖的地表，继续向雾之国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