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纳斯南区警局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贾马尔·强森的父亲,卡尔·强森,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般冲进局长办公室。
他并非什么商业巨鳄,但凭借在市政厅工程部门的一个肥缺职位,多年经营下,早已编织出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他身材发福,西装昂贵却掩不住那股蛮横的戾气,与他儿子如出一辙,只是更老练,更阴沉。
“废物!一群废物!”
他咆哮着,拳头狠狠砸在局长的办公桌上,震得笔筒乱跳。
“我儿子死了!死了三天!你们连根凶手的毛都没抓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局长脸色难看,却不得不赔着小心。
他知道卡尔·强森的能量,更知道这人手底下不干净。
几年前那起“建筑工地意外坍塌”压下去的赔偿金,还有那个失踪的、试图收集他受贿证据的审计员……
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有能力掩盖一切的人。
“强森先生,请您冷静,我们正在全力调查……”局长试图安抚。
“冷静?我儿子被人像宰猪一样弄死在小巷里!你让我冷静?!”
卡尔·强森眼睛赤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局长脸上。
“我告诉你们,给我查!往死里查!把所有跟我儿子有过节的小杂种全都揪出来!一定是他们干的!我要他们偿命!”
压力层层下压。
负责此案的警探们面色凝重。
现场他们看过了,那根本不是什么街头斗殴,而是近乎专业、冷酷到令人发指的处决。
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瞬间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得可怕。
这绝不是普通学生或家长能做得出来的。
但迫于压力,他们还是首先从贾马尔·强森的“仇家”名单开始排查。
名单上第一个,是因重度抑郁和创伤后应激障碍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男生。
警探们找到了男生的父母。
那对夫妇住在昏暗破旧的公寓里,脸上刻满了被生活和不公碾轧出的疲惫与绝望。
当警探小心翼翼地问及贾马尔·强森时,那位母亲先是愣住,随即,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
她开始咯咯地笑,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大笑,眼泪却汹涌而出。
“死了?那个小恶魔死了?!哈哈哈哈!好!死得好!”
她手舞足蹈,状若癫狂。
旁边的父亲没有笑,只是死死攥着拳头,眼眶通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里挤出低吼。
“苍天有眼!只恨……只恨不是我们亲手宰了他!可惜!太可惜了!”
警探们看着这家徒四壁的屋子和这对几乎被彻底摧毁的夫妇,胃里一阵翻腾。
他们草草问了几个问题,几乎落荒而逃。
这一家,早已没有报复的能力和心力了,只剩下被苦难磨蚀殆尽的灵魂。
名单上第二个,是那个父母因坚持举报而“人间蒸发”的学生。
警探们在一条肮脏的后巷找到了他。
他本该在学校读书的年纪,却穿着不合身的清洁工服,正用力刷洗着油腻腻的垃圾桶,瘦弱的身体看起来不堪重负。
看到警探,他眼神麻木,没有任何波动。
对于提问,他只是机械地摇头,或者用最简短的“不知道”、“没看见”来回应。
问及他的父母,他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地说:“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然后便不再开口,只是更用力地刷洗着垃圾桶,仿佛想借此洗刷掉所有的痛苦和恐惧。
警探们看着他卑微而绝望的模样,心中了然,默默地离开了。
最后,他们找到了埃里克。
面对穿着制服的警探,埃里克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请警进门,就站在自家门口,回答着问题。
“那天我被贾马尔他们打伤了,在教室躺了很久才缓过来。”
他语气平稳,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一丝虚弱。
“很晚才回家,身上很痛,什么都没想,就直接睡觉了。警察先生,我这样的……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们三个?”
他逻辑清晰,对答如流,没有丝毫慌乱。
他甚至主动提到了那天被打的经历,以及晚归的时间点,完美地解释了为何他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附近,同时也强调了自己的“无力”。
他的冷静和合情合理的叙述,让原本对他有所怀疑的警探也动摇了。
盘问无功而返。
警探们离开埃里克家,站在街上面面相觑。
线索似乎全断了。这些受害者家庭,要么疯了,要么废了,要么就像那个埃里克,看起来完全不具备作案能力。
“头儿,这案子……邪门。”一个年轻警探低声说。
老警探叹了口气,掐灭烟头:“回去重新整理线索吧。调查方向……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不像私人复仇,太……专业了。”
消息传回卡尔·强森那里,他再次暴跳如雷,在电话里对着局长又是一顿咆哮咒骂,威胁要让他们全都脱了这身皮。
但警方的调查,不得不转向更广阔、也更迷茫的方向。
真正的阴影,早已潜伏于城市的脉络之中,静待着下一次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