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纳斯南区警局的灯光，在又一个疲惫的深夜里惨白地亮着。
咖啡机咕噜作响，散发出焦糊的苦涩气味，与汗味、烟味以及压抑的焦虑混合在一起，凝滞在污浊的空气里。
办公桌上堆满了关于贾马尔·强森三人组凶杀案的卷宗、现场照片和毫无进展的报告，像一座座无声嘲讽的小山。
警探们眼圈发黑，脸色憔悴，连续数日的高压调查和毫无头绪让他们身心俱疲。
卡尔·强森每日数次的咆哮电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报案信息接了进来，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人口失踪。
失踪者：布伦特·霍夫曼，华尔纳斯另一所高中的学生。
报案的是他忧心忡忡的母亲，声称儿子昨晚离开家去见朋友后至今未归，手机也关机了。
值班警员按惯例记录，准备列入日常排查名单。
然而，当系统初步调取布伦特·霍夫曼的档案时，一个刺眼的标签跳了出来——校内纪律处分记录：多次校园霸凌，警告处理。
‘校园霸凌’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重案组警探们被贾马尔案折磨得近乎麻木的神经。
“头儿！”
年轻警探艾略特猛地从电脑前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布伦特·霍夫曼…根据资料显示，是个校霸！报案人称他失踪了！”
办公室里死寂了一秒，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低骂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警探哈维一把抓过打印出来的薄薄档案，快速扫过那寥寥几条处分记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妈的……”他啐了一口，“校霸失踪？这他妈绝不是巧合！”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贾马尔·强森三人的惨死还历历在目，现场那触目惊心的血腥和冷酷手法如同噩梦缠绕。
几乎不需要讨论，一个可怕的共识在警探们之间无声形成：
这个布伦特·霍夫曼，凶多吉少。
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手法变了……”
哈维警探声音干涩，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贾马尔案子搞得太大，卡尔·强森那个蠢货逼得我们满城风雨地查……打草惊蛇了。凶手现在改用绑架了！更隐蔽，更他妈难查！”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连下一具尸体都找不到。
失踪，可以永远只是失踪。
恐惧和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或一群极其狡猾、残忍，并且正在根据警方动向调整策略的对手。
这个消息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卡尔·强森的怒火。
他再次冲进警局，这次甚至懒得去局长办公室，就在大办公区里咆哮起来。
“废物！都是一群饭桶！我儿子死了还没抓到人！现在又有一个小杂种不见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挥舞着胳膊，唾沫横飞。
“我给你们三天！最多三天！必须把凶手给我揪出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告慰我儿子的在天之灵！”
连日加班的疲惫、对案件本身的厌恶、对遇害者家庭的复杂情绪，以及卡尔·强森此刻毫不掩饰的跋扈，终于让一些年轻警探忍不住露出了怨恨的神色。
有人低着头，暗自攥紧了拳头；有人别开脸，无声地咒骂。
这点细微的反抗情绪立刻被卡尔·强森捕捉到。
他猛地转向一个刚刚下意识咂了下嘴的年轻警员，手指几乎戳到对方脸上：“你！你什么表情？！不服气？！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脱了这身皮滚蛋！”
压抑的怒火在办公区里无声蔓延。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强森先生！”局长终于忍无可忍，从办公室里大步走出，脸色铁青，“这里是警局，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们的警员已经连续工作很久了！”
“尊重？”
卡尔·强森猛地转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逼近局长，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
“你跟我要尊重？威尔逊局长，你是不是忘了……”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却更加阴狠，如同毒蛇吐信，只有近处的几人能隐约听到。
“忘了东区仓库那批‘丢失’的赃物最后去了谁的口袋？忘了是谁帮你把那个纠缠不休的记者‘打发’走的？”
他用手指狠狠戳着局长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警告：“你在我眼里，就是一条狗！乖乖听我的话，办好我交代的事，你那些肮脏勾当才能永远不见天日！明白吗？”
局长的脸瞬间涨红，又变得煞白。
他胸口被戳得生疼，但更让他愤怒的是这种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胁。
最后一丝妥协的念头也被彻底碾碎。
他猛地拍开卡尔·强森的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同样压低了，却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卡尔！你他妈别太过分！那件事上面已经有人知道了！正在查！你以为你真能一手遮天吗？！”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窗外：“还有！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他妈的你逼出来的！要不是你像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吠，凶手会改变手法玩失踪吗？！现在线索更他妈难找了！”
“你行？！你自己去找真凶啊！别在这里对着我的人狂吠！”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震住了卡尔·强森，也让所有竖着耳朵听的警员们目瞪口呆。
局长竟然……怼回去了？
卡尔·强森显然没料到一直对他忍气吞声的局长敢如此反抗。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青筋在额角暴起，指着局长的手指都在发抖。
他死死瞪着局长，眼神狠毒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警员们屏息凝神，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
足足过了十几秒，卡尔·强森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而冰冷：
“好……很好！威尔逊……你给老子走着瞧！”
他恶狠狠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噤若寒蝉的警员，仿佛要将每个人的脸都记住，然后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沉重的门板撞击声在寂静的警局里久久回荡。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局长威尔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重重地坐回旁边的椅子上。
他抬手用力捂着发疼的额头，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憋闷许久的浊气。
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
只有时钟滴答作响，预示着更深的漩涡，正在悄然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