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并未给BBC的大楼带来丝毫暖意。
相反,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笼罩了这里。
人群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又像是被冻住的潮水,远远地围在大楼门前,指着上方,脸上交织着恐惧、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病态的好奇。
在大楼那光鲜亮丽的“BBC”金属牌匾下方,赫然悬挂着两件“装饰品”。
一根由长长的、纠缠在一起的金发编织成的粗糙绳索,死死系在牌匾的支架上。
绳索的另一端,吊着玛德·怀特惨白浮肿、双目圆睁的头颅。
她的嘴巴被粗暴地缝上了黑色的线,仿佛永久地封住了她曾经颠倒黑白的利口。
而在头颅旁边,她那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被用同样的方式悬挂着。
昂贵的套装变得污秽破烂,裸露的皮肤上,被人用尖锐的利器,深刻而潦草地刻上了一行血淋淋的大字:
“年度最佳记者”
鲜血早已凝固成暗褐色,与金属牌匾的冷光形成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风一吹,两具残骸便轻轻晃动,碰撞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咚…咚…”声。
“呕——”
人群中不断有人忍受不住这恐怖的景象,弯腰干呕起来。
拍照的闪光灯此起彼伏,但更多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窃窃私语。
BBC内部早已乱成一锅粥。
所有今天的工作安排全部取消,玻璃大门紧闭,百叶窗也被拉下,试图隔绝外面那令人崩溃的景象和目光。
主编办公室里,头发稀疏的主编脸色铁青,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他正对着面前几个值夜班的安保和后勤人员疯狂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谁干的?!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啊?!”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一具尸体!一个大活人的脑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挂在了我们大楼门口!你们昨晚都他妈睡着了吗?!啊?!”
被训斥的员工们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一个负责监控的年轻保安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主…主编,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监控……监控记录显示一切正常!巡逻记录也……也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就好像那东西是……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放屁!”主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乱跳,“凭空出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大两个人……两个东西!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定是你们玩忽职守!一定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几名面色冷峻的警察走了进来,为首的直接亮出了一张逮捕令。
“我们是华尔纳斯南区警局的。”
警官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
“关于玛德·怀特被害案及后续侮辱尸体、公共恐吓事件,我们需要带走昨晚所有值班人员进行隔离审查。请配合。”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年轻的监控保安惊恐地大叫起来,试图挣扎,但立刻被两名警员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主编!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的哀嚎声在混乱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最终被无情地拖离了现场。
主编看着被带走的下属,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只剩下绝望的灰败。
他知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BBC和他自己的职业生涯,都彻底完了。
……
“啊啊啊——!!别过来!滚开!滚开啊!”
仿佛是为了呼应BBC大楼前那绝望的呐喊,在城市另一端的一栋豪华公寓里,另一声更加凄厉、充满神经质的尖叫猛地爆发出来。
比茨——那位与玛德齐名、同样以手段肮脏著称的评论家——正蜷缩在她那张昂贵的天鹅绒大床的最角落,用厚重的羽绒被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受惊过度的蚕蛹。
她头发蓬乱,眼窝深陷,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玛德被处决并悬尸BBC门口的新闻,像最终审判的丧钟,彻底击垮了她本就紧绷脆弱的神经。
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楼下车辆驶过的微弱噪音,甚至公寓水管里正常的水流声……
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认为那是处刑人前来索命的脚步声。
“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他又来了!他来了!他要来杀我了!和杀玛德一样杀了我!”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下一个就是我……我们做了那么多事……玛德那个蠢货先完了……接下来就是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房间角落里,三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壮汉无奈地交换着眼神,均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疲惫和不耐烦。
他们是比茨花了远超市场价三倍的钱才勉强请来的临时保镖——
毕竟,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稍微有点门路和声誉的安保公司都不愿意接这种明显会被“处刑人”盯上的脏活。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保安叹了口气,出于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上前试图安抚。
“比茨女士,请您冷静一点。这栋楼的安保系统很完善,我们三个人也都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悄无声息地闯进来。您听到的只是正常的生活噪音。”
“放屁!”
比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保安,唾沫横飞。
“正常噪音?!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这些废物!拿钱不办事的垃圾!要是处刑人真来了,你们肯定第一个跑!或者你们就是他派来的内鬼!对!一定是!滚!给我滚出去!”
保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他真想一拳打爆这个疯婆子的鼻子!
但想到那高昂的佣金和已经签下的合同,他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火气,黑着脸退回了角落。
这时,门铃响了。是送餐员到了。
一名保安通过猫眼和内部通讯系统仔细确认了对方身份和餐食包装,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餐盒拿了进来。
“比茨女士,您的午餐到了。是您常订的那家店,密封完好,我们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您吃点东西吧。”保安将餐盒放在床头柜上。
比茨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了一下,惊恐地盯着那个普通的餐盒,仿佛里面装的是炸弹毒药。
“不吃!拿走!我不吃!”
她尖叫着,突然伸手一把将餐盒扫落在地!精致的食物和汤汁泼洒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一片狼藉。
“这里面肯定有毒!是处刑人下的毒!他想毒死我!你们都想害我!都想我死!”
保安们看着地上的狼藉,彻底无语了,纷纷翻了个白眼,连最后一点同情心也消耗殆尽。
就在这片混乱和比茨刺耳的指控声中——
一个冰冷、平直、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合成音,突兀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浪费食物,可是不好的行为。”
声音的来源无法定位,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四双眼睛——三个保安和比茨——瞬间瞳孔放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谁?!!”
两名保安反应极快,瞬间拔出随身的武器,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紧张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心跳如擂鼓。
另一名保安不顾比茨剧烈的反抗,将其牢牢的抱在怀里,警惕着四周。
比茨的反应则更为剧烈,她发出了几乎能刺破耳膜的、非人的尖叫,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往被子深处钻,手脚胡乱地蹬踢着:“啊——!!!来了!他来了!我就知道!救命!救我!!”
“是谁?!出来!”
为首的保安强作镇定地大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回答了那个问题,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面上:
“处刑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将比茨强行控制保护起来的保安,只觉得怀里猛地一轻!
他明明前一秒还紧紧抓着比茨的手臂,能感觉到她挣扎时传来的力量和温度,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因恐惧而散发出的、混合着昂贵香水的酸臭汗味——
但就在“处刑人”三个字落下的刹那,比茨……消失了。
就在他的怀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同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从这个世界上瞬间抹除了一般,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那床凌乱的羽绒被,还保持着一个人形的凹陷,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尖叫声的回音。
三个保安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握着武器的手抖得厉害,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
“人……人呢?!”
一个保安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们像是疯了一样扑向那张大床,猛地将沉重的床垫掀翻,检查地板,敲击墙壁,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暗门、机关或者通道。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比茨,这个活生生的、刚刚还在尖叫挣扎的大活人,就在他们三个职业保镖的严密护卫下,在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里,如同水汽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地毯上打翻的午餐,和房间里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与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