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凡尔登城镇外面看起来似乎很平静。
经过了长时间的交战，交战双方都早已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疲劳之中。
在下一波攻势发动之前，活着的人可以享受难得的平静。
而惨烈的战斗一旦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他们可能会受伤，可能会死。
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
“罗德队长，你觉得这场战争我们会赢吗？”亚伦靠在战壕的土墙边，看着逐渐被云层遮挡的一轮红月。
“会的，至少你要这么相信。”罗德摸着自己右边脸颊上的深刻刀疤，回答道。
他看着自己旁边的亚伦，少年平静的脸上，却有着令人敬畏的坚毅眼神。
这三年来，亚伦在战场上见识了太多的死亡，多到，他同龄的伙伴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去经历这些。
原本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呆在学校里，生活在安逸舒适的环境里，每天都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偶尔还会有时间烦恼恋爱上的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待在这个随处散发着硝烟的战场，陪着自己坐在尸堆成山的冰冷战壕里，一边看着远处正在巡逻的十字军，一边担心自己有没有命能够活过今天。
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这该死的战争。
让原本是联邦国立学院学生的亚伦，现在则是一名经历过无数次战火洗礼的联邦士兵。
“现在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看见多少人死去，不管输了多少场战役，都千万不要放开一样东西。”罗德将手放在怀中的炼金步枪上，从昏暗中露出的半张脸表情严肃。
“那，就是希望。”
这句话也是也很久之前，自己的长官在临死前告诉自己的。
“嗯，我会记得的。”亚伦轻声道，用力地点点头。
说实话，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像父亲一样照顾着自己的队长，以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从这样一个自己从来都不曾了解其过去经历的男人身上，感受到整个童年都未曾感受过的父爱。
算算时间，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在这个小队待了差不多有三年。
他依然记得三年前的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
“我这是在哪？”醒来时，亚伦所说的第一句话。
早晨刺眼的阳光将他从睡梦中唤醒，头上包裹着好几圈绷带的亚伦躺在帐篷里的简易床铺上，因为睡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缘故，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脑袋里有些晕乎乎的。
那天，亚伦和其它三个飞行中队的飞行员伙伴们一起，将前来袭击的圣战之翼骑士团全部击退，到了最后对方甚至用召唤魔法召唤来了一头巨大的喷火龙。
幸好在关键时刻，亚伦将两枚航空炸弹无比准确地投到了喷火龙的嘴里，才将那头即将喷射火焰的喷火龙彻底解决。可是同样地，亚伦也被爆炸所产生的火焰所波及，才会最终和战机一起掉落在森林里。
脑海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的战机被火球击中，然后就这么坠毁在森林中。
“这里是约克镇的联邦军营地，你在这里很安全。”说话的男人，有着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
“我感觉头好痛。”亚伦扶着额头，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脑海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坠毁之后，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记忆。
“听这里的战地医师说，你想不起来这些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战机在森林里迫降时，所造成的一系列脑震荡与颅内出血的缘故。”名叫罗德的男人这样回答，然后对方告诉自己，之前他们这个小队才执行过为期一个星期的巡逻任务，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亚伦的战机从天而降。
当时若要是他们营救的速度再晚一点的话，亚伦说不定已经和那架战机一起被烧成焦炭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摔死就该庆幸了，其他的什么还真不能太奢求。
“不过，感觉还真是不错呢。”亚伦笑笑。
至少诺维他们都脱险了。
想到这里，就感到心里传来一阵欣慰。
于是，接下来亚伦理所当然地加入了那个小队，然后又理所当然地，参与到了这场浩劫般的战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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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抬头看着远方的淡蓝色亮光，手握紧了腰间的大马士革刀，对小队的其他人说道：“在这里我先声明，这次我们深入敌阵的任务将没有任何的支援，或许到时候大家都将无法全身而退，希望你们都能做好战死的觉悟。”
说完后，又将视线转向旁边的亚伦，“亚伦你是小队中年纪最小的，如果你选择逃走的话我不会怪你，或者说我更希望你能这么做，因为你还有活下去的意义，没必要非得和我们这些人一起死。”
“不，我不会逃，因为我坚信我们不会失败。”亚伦看着手中的炼金步枪，冰冷沉重的触感让他很有安全感。
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不会做出抛弃伙伴的事情。
罗德队长并不为他的回答感到意外，他伸出手摸着亚伦的头，直到将他满头柔顺的头发揉乱，脸上始终欣慰地笑着。
“无论结果如何，大家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被后人所遗忘，只要你坚信这一点，我们为这一切所付出的努力就不算白费。”远处灯火发出的光芒照亮了他满是沧桑的脸，那张让队员们充满了信任的脸上，不带一丝遗憾的表情。
“呐，亚伦，今天是你生日吧，许个愿怎么样？”小队中据说有着四分之一矮人血统，身材矮小却很壮硕的麦肯这样说道，算是个不错的提议。
看了几眼挂在脖子上吊坠里的妻子照片，弗兰克将吊坠小心地塞进黑色联邦军服里面的白衬衫，“生日快乐，还有，许个愿吧。”
“别说得那么沉重啦，以罗马尼亚的那群白痴的智力，肯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在下一波的进攻前突然袭击他们的魔力增幅塔的，这次的任务一定是轻松解决。”
“就是，咱们都战斗到这个地步了，可没那么容易会死的。”
“等任务结束，大家一起来为这个小鬼庆祝生日吧。”
“好主意，不过你们几个可不能乘机灌他酒哦，亚伦还没成年的。”
“不会的啦，这里兵荒马乱的要到哪去找酒啊。”
其他的同伴一谈到亚伦的生日，于是都很愉快地聊了起来，互相讨论着，要如何为这个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少年庆祝十六岁的生日。
或许，这种行为，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罢了。
但是，正是这种时候，才最能够体现同伴之间的羁绊。
同生死，共患难。
“谢谢你们，真的很谢谢你们，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同伴的祝福更好的生日礼物了。”亚伦在同伴们的注视下流下感动的热泪，带着满脸迷离的泪水闭上眼睛。
他很少会哭。
但是这次，泪水真的无法收止。
“我希望，大家都能活着回来。” 亚伦说，声音早已哽咽。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
一段充满了悲伤的旅程，就此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