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
韦斯顿默默注视远方。
虽然这里很冷，风也很大。
但是对于他来说，正好能让人保持冷静的头脑。
“对了，老朋友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我们经常跑到这里看月亮。”回想起了年轻时的事，韦斯顿露出无比怀念的表情。
那个时候，因为晚上要塞外面的气温很低，不知不觉两人的火系魔法都变得特别好。
“嗯，想想就觉得，那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伊利亚闭上眼睛，深呼吸。
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对于有着数千年生命的妖精来说，与人类成为朋友，就代表着对方只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很快的就会离开自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但是，即使是这样，伊利亚也很感激上天，让他遇见了韦斯顿。
妖精是很少表露感情的生物，只有值得他们信任的伙伴，他们才会放心地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中。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这样。韦斯顿心想。
从军服口袋里掏出烟斗，用打火机点燃后深深的抽了两口，浑浊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不过，恐怕是不可能了。”韦斯顿莞尔。
天空中聚集着黑色的云海，翻滚着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穿过云层，伊利亚的妖精眼看见十公里外，某个地方散发出的魔法波动海啸般强烈。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控制天气的魔法其实并不是很多，召唤自然灾害的战略级魔法更是极其稀少。
看这个样子，恐怕这次真的在劫难逃。
“后悔吗？”韦斯顿声音沧桑。
在他的眼中，伊利亚还是和半个世纪前一样，无情的时光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而自己早已经失去了曾经有过的豪情壮志，只剩下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臭皮囊。
鹰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会选择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冲击苍穹的最高处，最后在耗尽了全部的力量之后，带着过往的荣耀，从自己曾经飞翔的天空顶端坠落。
其实，韦斯顿一直觉得，这样的死法其实也不坏。
但是，让伊利亚陪着自己一块送死，他心里依旧颇感内疚。
“不会，能与你并肩作战，我从未后悔过。”伊利亚轻笑，像是早已看破一切，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老朋友的想法。
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后面的这半句话，伊利亚并未说出口。
此刻他并不希望韦斯顿，心里感到有任何的内疚。
至少，现在不想。
漫长的时光，使得他早已学会接受命运。
就算会死，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你啊，那种悠哉的个性就改不掉吗？”听到对方的回答，韦斯顿眉忍不住大笑，宇间冷峻的威严化开，老上校难得地露出孩子般的表情。
如此豪迈不羁的笑容，自从韦斯顿离开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战场，成为一个老谋深算的要塞指挥官之后，伊利亚就已经许久都没有看见过。
当威猛的老虎渐渐变成了狡猾的狐狸，那股粗野但是却异常豪放的气概，便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工于心计的狡黠。而今天，他却能够放开那一切，尽情的展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
刚才那个瞬间，伊利亚从韦斯顿的目光深处，再次找回了自己曾经熟悉的感觉。
“那么，这次就让我们并肩作战，直到死。”不知道为什么，伊利亚突然觉得很高兴，之前那种凄凉的感觉已经随风而逝。
“嗯，这次，也请你多多指教了。”韦斯顿笑道，一如当年的开场白。
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两人之间的谈笑。
如果，有什么要来的话。
那就放马过来吧。
□
充满了魔法波动的乌云，在天空中迅速扩散开来，瞬间暴雨般降下无数的冰枪。
极度寒冷中钢铁就跟玻璃一样脆弱，五米长的巨大冰枪像是刺入岩石中的利刃，从数千米的高空落下，将要塞外层面对兽人帝国的那一侧和顶部直接贯穿。
破裂的管道在被切开之后喷出大量的蒸汽，大火开始在最上层的警备区疯狂蔓延。
在遭受了第一波的冰枪攻击之后，上层警备区就不断有伤员被转移到下层的医疗班所在地，虽然之前为了确保安全已经进行了人员疏散，可无奈火势太大，管道裂口喷出的火焰阻挡了大部分进入下层地区的通道。
紧急时刻，通讯兵拿着军用无线电大喊道：“听见了吗？希洛威尔要塞受到不明敌人的魔法攻击！请求立刻支援！”
话筒中始终是刺耳的杂波，看来并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可恶！”意识到这一点的通讯兵，把手上的无线电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对着后面的同伴说：“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我们自己跑过去寻求支援……”
“等等，擅自离开岗位，是违反命令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通讯兵大喊，才刚踏出去几步，顶上的天花板就被突然被落下的冰枪击穿。
那个可怜的通讯兵就像烧烤架上的鱼一样，整个人挂在半空中看着那支冰枪打穿自己脑壳时，喷溅出的白色脑浆和红色的鲜血，把眼前的视线全部染上诡异的色彩。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人居然还没有完全死透，他从头顶到尾椎那被细长冰枪贯穿而形成的伤口，因为低温而停止流血。
四肢像是触电般剧烈的抽动着，冰枪表面上长出的无数荆棘一样的冰刺，把还算完整的人类身躯缠绕起来，最终血红色的冰之花朵从胸口处破茧而出，艳丽得宛如灿烂盛放的玫瑰。
冰之枪雨持续了整整有数分钟的饱和轰炸，使得要塞附加了防御结界的外层部分被彻底破坏，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大块被牙签戳烂的豆腐。
但是，杀戮绝不会到此结束。
因为……
嗖。
啪答。
一只断手摔落在地板上，鲜血淋漓。
作为断手主人的整备士染血的半张脸都被杂乱的长发覆盖，背靠在箱子旁边身体从腰间断成上下两截，流出来的血和发黑的肠子拖了好长的一段距离，再看看周围，还有不少与他死状相同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个人莫不是被利刃斩杀而亡。
半昆虫形态的捕食者口器里咀嚼着另外的一只断手，身后的背景是被火焰和鲜血染红的要塞实验区。
在刚才的几分钟内，这只长相极其丑陋而恐怖的突变捕食者，就在要塞陷入混乱的同时从地底钻出，瞬间格杀了眼前所见的一切能够呼吸的生物。
左眼的眼眶中蠕动着密密麻麻的昆虫复眼，透过对声音和人体皮肤所散发出的微弱紫外线的辨识，突变捕食者很快地就找了了其他猎物所在的位置。两只镰刀般骨质化前肢向着头顶上一划，整个天花板连同站在那个位置的楼上士兵一起纷纷被斩为碎块，血水顿时自裂成碎片的尸块中炸开。
紧接着，巨大的身躯就跳入到那个破开的洞里，开始沿着这个楼层的每一个房间逐个开始屠杀。
蹭蹭蹭蹭……
钢铁的墙壁犹如土墙般毫无阻碍地被切开，许多士兵根本来不及看见墙壁后乍现的凶光，就哗啦啦地被肢解成为了粘附在怪物身体表面的众多血迹和肉末的一部分。
一声狂怒的爆吼自身后传出。
紧接着，就看见一扇钢铁的门就狠狠地砸向怪物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竟然将变异捕食者的身体撞飞，狠狠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而一脚将这扇门踢飞的，真是手持短管霰弹枪的韦斯顿上校。
而变异捕食者的反应也显然不慢，在被铁门撞飞的同时，就挥动锋利的前肢想要攻击对方。但是就在巨大镰刀一般的骨质化前肢准备斩下韦斯顿的头颅时，却有一阵无比锋利的劲风从对面袭来。
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两只坚硬的前肢应声而断。
伊利亚面带笑容站在门口处，身上却散发出显而易见的强烈杀意。
紫色的血浆沿着断口处滴落，变异捕食者四瓣张开的口器中，发出无比尖锐的嚎叫声。
就算是在噩梦中都难以想象出来的怪物，诞生于医学暴力之下的恐怖实验品。
变异捕食者皮肤上的血管蚯蚓般蠕动，几根静脉血管因为承受不住的高压而爆裂开来。
“太丑了！”韦斯顿一脚踩在剧烈变形的铁门上，怪物身后的钢铁墙壁顿时就被凹陷下去，短管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这只怪物张开的口器扣动扳机。
砰！
灼热的钢珠从没了下颚的怪物口器中射入，穿透薄弱处的骨骼来到大脑，在里面一阵乱七八糟的搅动之后，最后从后脑爆射而出。
粘稠的粉白色脑浆混杂着紫色的鲜血，随着稀烂的头盖骨碎片一起，软软糊糊地涂在钢铁的墙壁上。
“应该不止这一只的。”看着枪口处冒出的一丝白烟，韦斯顿回过头。
话音刚落，几个巨大的虫形，纷纷从燃烧着的房间周围闪现。
在这种距离，完全可以闻到那些家伙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看样子，站在这里的每只怪物，都杀了不下十个人。
空气中的水分都被榨干，高温扭曲的影子巨大而怪异，看起来格外可怖。
“这不就来了吗？”伊利亚轻声道，目光冰冷地看着周围聚集过来的怪物，逐渐将自己和韦斯顿重重包围。
突然间，感觉有点兴奋呢。
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惊人的杀气缓慢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