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法兰拉上了窗帘，靠坐在床边，一本厚厚的书籍在他大腿上摊开，那双黑色的眼睛游弋于字里行间，时不时端起床头柜上的酒杯啜饮一小口，发出痛快的感慨：“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陈年龙舌兰吗？第一口像是吞了一颗火球进肚子，第二口却又好像吃了一把冰刀。”
“你这是在借书下酒？”诺露尔又一次真身显现，她坐在床的另一侧梳理自己长及腰臀的白色头发：“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如此勤学上进的人？”
“临时抱佛脚……实属无奈。”法兰冲着诺露尔晃了晃那本书，只见封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剑术入门》。
“哼。”诺露尔用鼻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她歪过头看向法兰，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有几分鄙夷和戏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到临头才开始学习的剑术师傅，你就不怕误人子弟？”
“不碍事，我的剑术大多源自实战，让我打可以，但让我教的话就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所以今晚趁着还有时间恶补一下基础知识，否则那才是真的误人子弟。”法兰摆了摆手，喝了一大口龙舌兰酒继续看书：“话说你现在频繁真身显现已经没关系了么？”
“嗯。”诺露尔看着自己纤长的五指，张开然后又握拢，细细地品味着对身体的控制权：“我的魂体会随着我们的同调程度上升而越来越凝实，现在虽然只有三成，但已经不那么畏寒了，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辅助你战斗。”
“达到十成的同调率会怎样？”法兰问。
“我会彻底重塑肉身，时隔万年之后再次君临这片世界，人类欠我的东西我都可以一样一样拿回来……”诺露尔嘴角勾起一个狂热的弧度，那双金色的眸子微微发亮。
“算算年纪你可以当我曾祖母的曾祖母的曾祖母的曾祖母……”法兰扳着手指稍微算了一下，然后发现数字过于庞大：“起码近千代。”
“不能这么算。”诺露尔显然不喜欢别人拿她的年纪开玩笑，她用拳头轻轻地锤了下法兰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族的寿命和人类完全不同，再加上中间有很长时间我都是魂体状态，根本称不上活着，所以按照我族的计算方式，我现在顶多相当于人类的十七岁左右。”
“十七岁的少女绝对不会一边敲别人的肩膀一边强调她年仅十七。”法兰指出了这个明显的漏洞：“话说你一万年前真有那么厉害？”
“那是当然了，我族虽然个体较少，但胜在精锐，比另外三种同类要强大得多。”诺露尔叹了口气：“要不是至宝出了问题也不至于……”
法兰耸了耸肩：“等你哪天统治世界的话请务必赏我几百桶美酒。”
诺露尔得意地拍了拍胸口：“放心吧，那时我会把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奴役起来，让他们全力生产美酒再送到你面前来，你就算想在酒里冲浪都没问题。”
但下一秒她就沉默了，脸上的兴奋表情逐渐消失，变得有些落寞：“但那样的话你一定会死，你的身体作为容器来说太过窄小，不足以与我分享伟大的荣光，十成的同调率会在一瞬间杀死你……所以我还是不统治世界了。”
“你妥协得也太快了。”法兰不禁失笑：“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要奴役全人类呢。”
“因为比起统治世界来说我更害怕孤独。”诺露尔说：“法兰，你明白什么是孤独吗？”
“不……太明白……”法兰挠了挠头，他在少年时期倒是曾经被人孤立过，但并不算太糟糕，也没留下什么很深刻的心理阴影。
“没人比我更了解孤独是什么样的滋味。”诺露尔抱着膝盖，垂下目光望着自己的脚丫说：“漂浮在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没有人能看见你，更没有人跟你说话，你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徘徊在疯狂和死亡的边缘。”
法兰看着诺露尔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把她刚刚梳理整齐的长发揉得乱糟糟：“以后你不会再孤独了，这是我当初答应过你的。”
“嗯……”诺露尔轻轻闭上眼睛，似乎打算享受一下法兰难得的温柔，但很快又红了脸蛋，觉得这副模样不符合一个曾经的世界统治者形象，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甩开法兰的手掌，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别来这一套，我的年纪够当你曾祖母的曾祖母的曾祖母的曾祖母……起码近千代。”
“喂喂喂！谁刚刚才说自己年仅十七岁的？”法兰目瞪口呆：“你的口径能不能统一一下？”
“我的口径根据我的需要改变，怎么方便怎么来……你有意见吗？”诺露尔狠狠地盯了法兰一眼，但下一秒她又忽然皱紧眉头提醒道：“小心！”
就算不用诺露尔提醒，法兰也早就察觉到了危险，他在间不容发直接施法，一道浅绿色的魔法盾瞬间成型，拦下一枚呼啸而来的子弹。
魔法盾没能支撑太久就破裂，但法兰早已离开了子弹的射击方向，那枚闪着红光的子弹像钉子般贯入地板，留下一个两指款的黑漆漆的深洞。
“你留在这里。”法兰说完之后就掀开窗帘一跃而出，在半空中召来风元素加持自身，他的体重在一瞬间轻如鸿毛，整个人如同一只低空掠过的夜枭般横穿学院直奔狙击手所在的方向而去。
诺露尔也没有闲着，她走到地板上的洞边将嵌在木板里子弹抠出来，放在掌心细细端详，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法兰很快就回来了，他将一杆火铳扔在地上：“被那家伙跑了，我去的时候只在狙击点找到了这把火铳，我大致看了一下，铳身经过特别改造加长了射程，也因此没法从型号判断它的出处。”
“对方很清楚你的实力，特地将狙击点架设在魔导师的通常感知范围以外，一击不成就立刻逃走，毫无疑问是经过特训的专业杀手。”诺露尔将手里的那枚子弹抛给法兰：“子弹也经过了炼金处理，增加破坏力的同时还在弹头里掺入了‘贤者之石’的粉末，单这一枚子弹就价值千金。”
“贤者之石？”法兰把玩着手里的子弹，他从没听说过这东西。
“是一种炼金产物，由高度浓缩的反向魔能组成，只有杀死一名魔法师将其魔源完整剥离并特别处理才能得到，每一份都非常稀有。”诺露尔说：“比一般的破魔子弹有效得多，甚至足以对魔导师级别的魔法盾构成威胁，一时不查之下倒确实有可能中招。”
“历史上有被这玩意弄死的魔导师？”法兰不太相信魔导师会死得这么憋屈。
“没有。”诺露尔努了努嘴：“只是理论上有威胁而已，但实际上除了你没有魔导师会在魔法塔以外的地方睡觉，想用它杀死魔导师不太现实，但死于它的传承魔法师却有记载，普通魔法师更是数不胜数。”
“不管怎么说，为了杀我也算是下了血本。”法兰随手将子弹扔在地上：“你觉得会是谁？”
“邪法师之案已经尘埃落定，此事中虽然最大的受益者是十字悲歌，但明面上有望平步青云的人却是你，军部副总长是多少人毕生努力也无法企及的位置？想杀你的人估计能从教皇宫排到城门口。”诺露尔分析道：“不过既有动机又有这份财力的人却寥寥无几，这样想来多半是那个军部的内奸了，你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这是好事。”法兰笑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蕾莉钓到了她想要的大鱼，而我等待的鱼也终于有了端倪，我不怕它是条能吃人的鱼，就怕它藏在池底的淤泥里不肯现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