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发动进攻的仍是法兰，他踏前一步，手中木剑递出去，速度比之前的每一次出剑更快。
人们忍不住低声惊叹，本以为法兰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没想到他之前竟然还留了余力，直到这一刻才展现真实的水平。
剑风迎面而来，塞尔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却始终没有出手，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法兰刺来的这一剑如无物，连脸上的和煦笑容都没有半点减少。
这个突然登场挑战法兰的欧克西亚斯族裔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还是说面对法兰突然提升的剑速，塞尔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来不及出剑？
事实证明人们过于高估了法兰，又低估了塞尔，法兰的剑虽然来势汹汹，但它像是抵达了顶峰的登山者，即便再想往上攀登也无路可走了，这一剑去意已尽，停在了塞尔面前。
凌厉的剑风吹拂起塞尔的额发，他平静地看着眼前几厘米外的剑尖，然后目光越过它看向法兰，礼貌地微笑。
法兰也笑了，他缓缓地收招，恢复到一开始的姿势，刚才那一剑的确只是佯攻，既是威慑也是试探，他想依靠第一招来判断对方的具体实力。假如塞尔后退或者表现出防御的趋势，就说明他并不能像法兰一样准确地计算进攻的极限距离。
但现在看来塞尔无疑和自己一样是个对武器了如指掌的人，剑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只是手臂的延伸，它的进攻范围在他们心中可以精确到毫米。
十字悲歌里还真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都没有，塞尔的剑术更在蕾莉之上，即便放眼过去在北境的战斗，塞尔也称得上最强的对手之一，法兰握紧剑柄，心中提起十二分警惕。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法兰不动用魔法的前提下，他已经看出塞尔剑术虽然强大，但其实并没有魔法力量傍身。所以塞尔就算剑术再高超也不可能超越人类的极限，如果法兰依靠元素力量加持的话，可以数十倍提升力量和速度，那绝非常人可以企及的程度。
不过对于此刻的法兰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强大的剑术掌握者了，使用魔法击败塞尔不难，但这无疑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侮辱。
剑术的精进需要和相匹敌的对手较量，法兰打定主意要依靠单纯的剑术取胜。
两个人形成了某种不能言的默契，法兰握着剑侧步平移，而塞尔也持剑与他绕圈而行。他们之间隔着大约四步的距离，这是一个微妙的缓冲区，无论谁往前踏一步都会占据先机，但他们都没有把握一击制敌，毕竟一旦抢攻就没有余地了，如果不能迅速取胜则会反过来陷入被动。
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这样浪费时间，总有一方会沉不住气先行进攻，这回出手的是塞尔，他的攻势比法兰想象中更加凶狠，竟然一连踏出两步，不仅不给自己留下“余地”，甚至还要把法兰的“余地”也一并夺去。
两把木剑互相砍击，然后一触即分，双方都留了不少力气，否则这样的武器根本承受不住剑术高手全力一击的力量。
塞尔再进半步，两个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极限，木剑连续相撞，二人互相交换数招，都没有占到便宜。
塞尔的剑术果然卓绝，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都不差，但法兰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破坏了家族的计划。”塞尔忽然说道，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嘴唇几乎没有动作，就连近在咫尺的法兰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该争夺二公主的婚约，这对你没有好处，而且还会触怒主母。”
“难怪她会让你上场，是要借你之手教训我吗？”法兰一边跟对方换招，一边小声地问。
“算是吧。”塞尔狠狠地斩出一剑，迫使法兰后退一小步，然后迅速跟进再出一剑：“大家都知道你是十字悲歌选中的婚约者，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改了主意，欧克西亚斯家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怎么在帝都立足？”
“可我也有我自己的计划。”法兰飞快地说，然后持剑与对方相拼。
“没人在乎你的计划，十字悲歌如今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内部矛盾已经十分尖锐……”塞尔的目光飞快地瞥了一眼侧面，在确定十字悲歌那桌没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之后才继续说：“主母不希望蕾莉进一步掌握家族权力。”
塞尔的话证实了法兰和诺露尔的猜测，十字悲歌果然有内部分歧，主母阿尔及蒂与蕾莉之间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已经势同水火。
“你是哪边的？”法兰问：“你想帮主母还是蕾莉？”
“我哪边都不是，她们哪一方取胜都不会改变十字悲歌在帝都的主导地位，只要家族不受影响，我就不在乎结果。”塞尔说：“但你却不同，你和蕾莉关系太近，已经引起了主母的忌惮，只是如今蕾莉和她分庭抗礼令其无暇旁顾。可是如果最终的胜利者是主母，那诺门格对你来说就比北境战场还要危险，你要提前找好退路才行。”
塞尔已经把话说得非常露骨，核心直指法兰的安危，这也与诺露尔的看法一致……如今法兰与十字悲歌家的合作已经彻底被蕾莉主导，她先主母一步将法兰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一旦她失势的话，法兰在帝都也将寸步难行。
这就迫使法兰在以后都不得不为蕾莉的权力奔波，而到目前为止，蕾莉却只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许诺的军部权力并没有实实在在地落在法兰身上。
虽然这样的结果也和法兰不太配合有关，但他还是忍不住暗骂那个小丫头太过狡猾，不过眼下更让法兰好奇的是塞尔的态度。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法兰问，塞尔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说这些诛心之词无疑要冒巨大的风险，如果被蕾莉或者主母发现他如此“吃里扒外”，恐怕多多少少也要受些牵连。
“我说过了。”塞尔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啊。”
这样的说辞让法兰无话可说，但法兰可不相信在诺门格尤其是在欧克西亚斯氏族这样的权势门阀里会有这么单纯的人，塞尔或许也另有图谋，只是还不愿意坦白。
两个人一边小心地交流一边互相进攻，塞尔在一剑刺出后却忽然后撤，他退出好几步站定。
法兰皱眉，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戒备地持剑相对。
此时塞尔忽然将剑置于腰侧，右手模拟剑鞘圈在了剑刃上并换以左手虎口反握剑柄，接着伏低了身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进攻态势。
法兰瞳孔收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之前所感受到“不对劲”的原因——塞尔原来是左撇子，且这个姿势表明他所擅用的武器也并非是剑，而是刀。
“明神梦想流？”法兰忍不住开口，他握剑的手微微一颤：“我听说这是一个无名剑圣所创立的独特刀法流派，甚至能够斩下飞掠地面的海燕，后来虽然经过无数人模仿却始终不得真谛，想不到居然会在一个十字悲歌族裔手里重现。”
“好见识。”塞尔还是在微笑，他将身体压得更低了一些：“我还以为没人认识呢，能为知我者拔刀也是人生的幸运。”
“可这不是刀，用木剑真的能发挥明神梦想流的威力吗？”法兰问。
“不能，大概可以发挥出一半的速度和力量吧。”塞尔的五指缓缓地按住剑柄：“但用来击败你已经足够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夸张，但法兰不敢大意，他谨慎地改为双手持剑，这是一个标准的防御架势。
“我要出招了，小心些。”塞尔甚至主动提醒法兰，他深吸一口气，闭眼，然后睁开：“明神梦想流·极意居合。”
在那个瞬间，塞尔温和的眼神忽然涌入了杀意，据说明神梦想流的参习者都会在平时收敛脾性达到心静如水的境界，然后在出手时将积攒的所有杀机一并注入，这是至快至强的一击，也是至情至性的一击。
下一秒，塞尔左手拔剑，初时速度还不算太快，但剑刃拔到一半骤然加速，明明只是木剑而已，却在刹那间斩出一道惊鸿般的刀光。
徐！破！急！塞尔的动作和传说中的明神梦想流完全相符！
一切都太快了，法兰的瞳孔忽然亮起，他下意识地想要驱动魔能召唤元素力量加持自身，因为单凭肉体本能已经远远无法捕捉甚至看清塞尔的进攻。
塞尔竟然真的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和力量，他从法兰身侧掠过，站在十步之外缓缓纳气、振刃、残心、收剑。
但他已经无剑可收，木剑因为承受不住刚才那一招所灌注的力量而分崩离析，从剑尖到剑柄整个开裂粉碎，化作残渣飘散。
与此同时裂开的还有法兰的衣领，红色的领结飘然落地。
法兰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魔能运转时留下的微光，他刚刚出于本能地发动了魔法保护自身，幸好赶在最后一刻强行驱散了元素免得伤及塞尔。
“果然厉害。”法兰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输了。”
“失礼了。”塞尔已经整理好了表情，冲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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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注：这里谈一下关于皇权与神权的关系，二者以同一个世界观为框架，因此会有相同的角色串场，但剧情走向、时间线与主角都截然不同，大致可以理解为平行宇宙。究其缘由是我希望创造一个完整的有趣的世界，但又不希望它们互相干扰和阻碍，望周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