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样。”
没有直接回答安易的话，诗诗搓着他的手腕，身子轻轻地倒了过去，额头抵在安易胸口，语气有些哀怨：“你什么都不说，又全是自己一个人去扛……还有……”
她在安易因为衣物破开而果露出来的胸口上用牙齿轻轻咬了下去。
“为什么你要丢下我啊？！”
安易一滞。
“我没、唔……”
诗诗没有接话。
她只是嘴上用了用力，不再是平常温柔亲昵的舐咬，狠了心咬在肉上的小虎牙弄得安易一阵龇牙咧嘴。
但，也没办法。
任由诗诗拿自己的胸肌磨着牙，安易伸手揽住诗诗地肩膀，微微一叹。
“我从没想过要丢下你……我只是不愿意你……”
“比起活下去这种事情，我更愿意跟你在一起。”
不用安易去讲，诗诗已经抢先道出了他还没说完的话，并附赠上了自己的心情。
也同时松开了他已经被自己咬出牙印来的胸口，诗诗拿脑袋在安易怀里蹭了蹭，语气执拗：“万大叔之前那么做的原因，你也清楚的……”
安易默然。
依靠异能的力量，那个叫毗湿奴的家伙也不知道让万肃看到了些什么，但总之，这个始终没有忘记过去的人，大概是认为另一个世界中他重视的人依然还活着。
这事是真是假已无从考究，但……万肃这家伙，无疑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将他自己给弄成了濒死的状态，撞进了“死门”里去。
他要通过“死门”，拼着不知道多么接近于零的可能性，想去到那边的世界。
因为他想跟自己重要的人在一起。
就跟自己一样。
……也跟诗诗这丫头一样。
即便做到这点，要诀别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甚至……是一路追随自己的弟子、家里等候的父母，或是……未出世的孩子。
思绪流转间，安易将手捂在自己脸上，倏地，他嗤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
有些自嘲。
“对不起啊，诗诗，我好像……又弄错了。”
“唔？”诗诗眼神疑惑，“弄错什么？还有……‘又’？”
“以前，我也像现在一样过，你忘了吗？”安易轻声道，“初三那阵，有些时候你来学校就开始打瞌睡，上课还被老师点过名，对吧？”
“唔……是呢……”
“我当时来问过你怎么老是没精打采的，你说自己睡得迟，我只是叫你早点睡，然后偶尔晚上想起来，还会给你个短信问你睡了没……”
“嗯！我当时收到短信超开心的哦！”
“……但仔细想想，那不过是我的自我满足，不是吗？”安易轻声一叹，“早点睡、别熬夜……我仅仅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样对你好，说着这样的话，觉得自己好关心你，可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啊……我没有去想过为什么你会熬夜，为什么会睡不着，这些轻飘飘的关心到最后什么也没解决，乃至后来……你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他抿着唇，紧了紧诗诗。
“我明明早该发现的……”
“那不怪你……”
“但现在又犯了这毛病，那就该怪我了。”
打断想替自己辩解的小姑娘后，安易松开诗诗，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柔和。
“我确实不该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你……要陪我一起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
小姑娘笑了起来。
“我可是你的妻子呀。”
她又轻轻地伏在安易胸口，手指捏紧了他的衣角。
“越是想到会失去你，我呀，就越意识到自己真是无可救药地离不开你。”说到这里，诗诗眼神暗了暗，“我……似乎已经变成只有一个人的话，会没办法活下去的残次品了呢……”
但又立刻抬起了头。
“没关系啦。”
与她紧贴在一起的那个人，轻笑着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毕竟，你是我的傻丫头嘛。”
“……总感觉，好像被你微妙地鄙视了诶。”
说是这么说，诗诗却是微微地脸红了起来。
“不过……也感觉好受了不少呢。”
安易嘴角微微勾起，他也不再回答，只是抚摸着诗诗的后背，一下一下，又一下。
“……呼！好啦！”
直到某一刻，小姑娘猛地从他怀里举起手来，露出小酒窝的笑脸元气满满。
“老公能量补充完毕，人家已经没事啦！倒是安易……”
“唔？”
“你，都没有跟小岚她说一声。”
来到颜岚身前，看着她被定格在此前那一时间的模样，诗诗的神色有些复杂。
“不知道回去以后，小岚会怎么想呢……”
走到诗诗身边，安易带着几分安慰地揽住她肩膀。
“没关系，有些事情不必全说出来，小岚她自己已经能想明白了……她也是大人了，跟我们一样。”
“不是大孩子吗？”
“啧，这种词由我来说的话总感觉怪怪的……”
“还会觉得害羞，安易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嘛，哈哈！”
可算逮着机会对安易输出了一顿，看着他无奈的模样，诗诗笑得相当开心。
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话说……”
“唔？又怎么了？”
“……之前我就想问的，可是你当时给我把话题转移了耶！”诗诗眨眨眼，“安易你，以前完全没跟我提过小岚的事情吧？”
“呃……”
又被抓住了痛脚，安易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尴尬。
“这个……我怕你误会……”
“误会你跟我以外的女人有了孩子？”
“唔……嗯……”
“……噗哈哈！”
向着憋来忍不住把头都偏往旁边去的安易，诗诗一下子大笑开来。
安易余光瞥回来，挠了挠头：“你干嘛笑这么夸张？”
“因为发现你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在意我，突然就感觉很开心呀。”诗诗抬手擦了擦眼角，“还记得当初你告诉我穿越的事情的时候吗？当时，我真的很高兴，你连这种秘密都愿意跟我分享。”
她顿了顿。
“不过我没想到，安易你真的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呀。”
“呃……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谁叫你一直瞒着我小岚的事情呀？”诗诗嘟嘴，“这就说明你还没有念头通达啦……真是的，明明那个时候，你都战胜恐惧跑来跟我讲明了一切，告诉我穿越的事情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害怕我会把自己认作替代品呢？”
安易一怔。
替代品……
“我呀，想法很简单的。”诗诗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跟我交往的人是你，保护我的人是你，向我求婚的人是你，战胜了一堆怪蜀黍以及人家処女膜的人也是你……什么穿越啦，几个世界啦，现在过去还有未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不在乎啦！反正……现在陪在我身边的是你，这对我来说就足够啦。”
“唔……我都战胜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诶嘿嘿，不是吗？要不是当初人家的処女膜没能抵挡住你的唧唧，人家也就不会落到怀上你孩子的地步啦。”
“那才抵御不了的吧……”
叹了口气，安易又把话题拉了回去：“也是啊，仔细一想，我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你认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个世界的你……呃，咱俩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好难说明白……”
“嘿嘿，反正人家明白就行啦！”小姑娘蹭了蹭他，“而且……安易，你还记得小时候刘姨给我们买四驱车的事情吗？”
“你该叫妈哦。”
“呜呜……就是妈妈她给我们买四驱车的事情啦！”
“唔，我想想……哦！你是说咱们小四时回去过年那回吧？”
“对的对的！就是那次！”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妈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我们一人带了一辆天蝎座当礼物，你把蓝白涂装的选走了，给我留了台红白的。不过……”安易迟疑了一下，“第二天我们出去在街上玩的时候，你是学着动画片里那样追在车子旁边跑，结果不小心一脚把你那台天蝎座踩坏了吧？”
诗诗吐了吐舌头：“是呀……”
“我就记得你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安易咂咂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诗诗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问了下去：“那之后，你把自己那台天蝎座让给我了，对吧？”
“毕竟你当时哭那么可怜嘛……呃，说起来这台车好像还在你家里吧？”安易忽的想起了什么，敲了敲脑袋，“好像上次在你房间里看到了它来着……对了！就在你书柜旁边的小架子上！”
“原来安易你注意到了呀！”诗诗又乐了起来，“我特意拜托老爸找了只展示框来，把车子保存好的。”
“……这么隆重啊？”
“因为，我很喜欢那台车呀。”
靠在安易身上，小姑娘语气怀念：“阿……啊不是，妈妈她把车子给我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坏了，当天晚上贴涂色贴了半天，还拗着老爸他帮我去买了跑道来拼上，电池都玩空了一组，不亦乐乎呢。”
“喜欢到这地步，怪不得你把车子踩坏以后哭那么厉害。”
“是呀。”
小姑娘目光偏了过来：“所以呀，安易你把你那台车车送给我，安慰我的时候，我也真的真的好高兴……”
她深吸一口气。
“但我也知道了它们很脆弱，一不注意就会坏掉。这台天蝎座是你送我的，世界上只有那一台了，我要好好地加倍爱护它才行，不能再把它也弄坏了。”
“结果就爱护到了展览柜里？”
“偶尔我也有把跑道拿出来拼上，让它跑两圈，活动活动筋骨的啦！”诗诗就笑，“它现在还能动的哦！高考前我还拿出来玩过一次的……那次正巧被爸爸看到了，他居然还把以前给我拍的照片翻了出来，里面还有张就是我拼完跑道在自己玩的时候，当时我趴在地上，傻笑地看着那台车车一圈圈跑个不停。”
“唔……大概能猜到照片里你这傻妞是个什么傻样。”
“人家才不傻了啦！”
“呵呵，是是是，不傻不傻，毕竟能让你笑到连自己被拍了照也没发现，你一定是很开心吧？”
“……是呀。”诗诗轻声道，“老爸他当时还跟我叮嘱，说我既然这么宝贵那台车，这么多年都没丢掉，那一定要好好保管好，别又跟小时候一样，把它给踩坏了。”
她伸出手来，牵住了安易的衣角。
“安易，你觉得我能把你送我的这台车留到现在，是因为什么呢？”
“……失去过吧。”
“嗯，我当初弄坏了自己的天蝎座，可是……我很喜欢它的，我涂装一开始贴错的时候就急得哭出来过。”诗诗轻声道，“可也真是因为我把自己的车弄坏了，我才会这么珍惜你送我的这台，一直都很爱护它……就跟安易你一样。”
“诶……”
被儿时的四驱车碾走了话题，安易一时间有些愣，没能想明白诗诗怎么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小姑娘也不恼，浅浅地一笑，她拉住了安易的手，十指相扣。
“也许说起来有些阴暗，所以……不准讨厌我哦。”诗诗深吸一口气，“知道我看到的那些画面真的发生过，知道安易你真的失去过我的时候，我其实……心里还挺暗喜的，因为我知道，安易你这次，一定会守护我一辈子，所以替代品什么的……我是真的无所谓啦。”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不过我这想法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儿？明明你是经历了那么悲伤的事……”
“没什么过分的。”
安易笑了笑，揽在小姑娘肩上的手轻柔地摩挲起来。
“现在，你可是一直陪在我身边呢……何况对我来说，你从来就是唯一，而不是什么替代品。”
“嘿嘿……”
“好啦，休息一下吧，我准备得差不多了，先把最后的事情弄好。”
松开傻笑个不停的小姑娘，安易站直身来，伸出右手，遥遥地对准了空中那庞大舍利子光球的核心。
“……来吧。”
无数的微粒开始旋转。
就像是马达在运作。
庞大到令人害怕的磅礴能量，似乎正自四面八方的之中，向着这片凝集之地聚合而来……
而在安易凝神操作的这段时间里，诗诗就站在旁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过了好几秒。
安易倏地睁开眼，侧头跟旁边地上的小姑娘对上了眼。
“……对不起啊，还说什么保护你一辈子，最后，却在连累你陪我留在这种地方。”
“没关系。”
诗诗笑了笑，学着安易以前的口吻，抱着腿娴静地细语出声。
“这是我的选择。”
看着那浅浅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便勾勒出了一抹缱绻的弧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