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疾风这种反应，杰德蒙特也不再追问，转而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说起来，你知道菲欧娜吧？”
“嗯，不过没怎么聊过……”疾风苦笑了下，“感觉……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
“哼……”杰德蒙特感慨地轻笑了声，“何止是不好接近，她是不能接近的类型。”
“哦？为什么？”
“她是我的死敌，毁灭过我的世界。”
这个答案着实令疾风和旁听的库珀内心瞬间“咯噔”了下。
“那你们现在是……？”疾风小心翼翼地问道。
“暂时合作罢了，总有一天还是要决战的。”
听到这种说法，一边的库珀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毕竟如今自己和疾风都到了这里，生死攸关的问题居然要和一个敌人绑定在一块，着实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恕我直言，杰德蒙特先生你这是在玩火。”库珀眉心紧锁。
“和统治着整个世界的帝国对抗难道就不是吗？”
杰德蒙特的反问令库珀哑言。
“不，我的意思是……”
“嗯？”
“再怎么说，既然是敌人就要有所戒备，至少不应该让她和【尤萨斯】有过多接触，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所有人性命的超级AI。”
“你……叫库珀是吧？”杰德蒙特脸上的微笑友好且自信，“你觉得人是单纯还是复杂的？”
“……复杂的。”
“正是如此，虽然都是人，但大致可以分为我方与敌方，但我方并不意味着一定都是由好人组成，敌方也不一定都是由坏人组成，效忠对象与信仰的转移，既可以说是‘开悟’，也能说是‘背叛’。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菲欧娜毁灭我的世界，迟早要与我决一死战固然是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个不能沟通与合作的纯种坏蛋，对我来说，她的理念是扭曲甚至邪恶的，但她的为人却是正直的。好比武器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主人。行为本身就只是性格造就的习惯，而理念却不一样，正直的敌人与狡猾的友军，你选择谁做你的队友？”
“这个要因地制宜，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必须二元论呢？”
库珀再度哑言，就在这时，疾风信誓旦旦地给出了答案，“当然是要正直的！”
杰德蒙特点点头，“理念可以改变，行为却很难，正直的人在哪里都有沟通的可能性，不会波及无辜，狡猾的人却未必。”
“只要行为正直，便不问出身，你就是想表达这个吗？”库珀紧张地望着杰德蒙特，他头一次遇到直觉如此敏锐的人，库珀甚至怀疑杰德蒙特是否由于因为已经猜到疾风的出身而在试探疾风，如果这是真的，那疾风的回应就很可能会决定他乃至据点“玄武”的人们是否能继续待在这【库纳布拉】的关键。
杰德蒙特的回答倒也干脆，“没错，我们需要的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毕竟未来是多种多样的，今日之朋友可能成为明日之敌人，但无论我们将去往何方，至少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怕是疾风也听出了杰德蒙特的意思——只要行为端正，目前的理念一致，那便既往不咎，而这一切前提是你必须值得“信任”。
疾风与库珀暗中交流了下眼神，被逼到这份上的库珀也唯有妥协，向疾风点了下头。
“其实……”疾风挺起胸膛，打起精神面向杰德蒙特，开始道出自己心中的一切秘密……
就在疾风对杰德蒙特吐露心声与背景的同时，得到“休假”的莫妮卡正躺在自己的房间内望着手中的照片发呆。
莫妮卡湿红的双眼已挤不出一滴泪水，黯淡无光的瞳孔中倒映着照片的内容：一堆孩子与少年少女围绕在刚过四十岁生日的希尔顿身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那时的他们尽管贫苦甚至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力量，却是那么地无忧无虑。
可如今，坐拥了一个城邦力量的莫妮卡，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当年的那份心情，她只觉得身心仿佛都被巨大的力量牢牢困住，别说动弹一根手指，哪怕是心脏跳动一下，都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楚袭向全身，无数熟悉或陌生的声音在周围的黑暗深渊中质问着她：“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不救救大家——！”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莫妮卡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照片也随之飘向地面，落入空酒瓶间的一片空地。
门外，是脸上写满担忧的塞拉，正要摁响门铃的她与丹尼尔不期而遇。平日里一向乐观的丹尼尔现在也已经愁眉苦脸了一个礼拜。
“法尔科大哥怎么样了？”塞拉轻声问道。
丹尼尔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将头偏向别处。
这份沉默中隐藏着的答案，塞拉心知肚明。
“‘玄武’来的那帮人希望我们借着假日训练他们，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丹尼尔话音未落，塞拉便抢先回答：“我有！”
“那你先去看望莫妮卡大姐，到时我再……”
“现在就出发也行。”
“不进去吗？”丹尼尔有些疑惑。
塞拉扭头看向门板，无奈地笑道，“就算进去了我也安慰不了她啊。”
“塞拉……”
“呐，丹尼尔。”塞拉不安地望着丹尼尔，“要是哪天我也死了，你会……怎么样？”
丹尼尔错愕地沉默了半天，之后才捏紧拳头，垂下头去，“……我不知道。”
“哎……我还以为你会喊着‘要为塞拉报仇’冲出去呢……”塞拉笑得很无力，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只是在当前的这种局势下，她的思绪也变得负面，不得不考虑起这些平日里一直在逃避的问题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丹尼尔率直地答出心声，“要是塞拉你死了，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丹尼尔的补充令塞拉惊讶之余，内心的情绪也稍稍恢复了些，她甚至一度有想借势告白的冲动，然而在冷静考虑过现况后，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本能，将那些话语吞回腹中，只是强打起精神，来到丹尼尔身旁拍了下他的后背笑道：“行了，我随便问的，我们快去训练那帮新兵吧，到时杀帝国军个落花流水，替大家报仇！”
“嗯……”怀有同样心情的丹尼尔默契地配合着塞拉的反应。
之后的二人肩并肩地迈步走向训练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