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街市，华灯已上，人群升腾的热气融化了飞雪，节日的笑闹声在煮着这片雪夜中的街区。
封夕走在艾薇身边，和盐巴一起看着风子夜和麦酒两人较劲般吃着街边免费供应的烤肉。冷静在风子夜身后，眼神无奈地看着自家的少爷。
站在热闹的人群里，封夕却微微有些失神。
索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站在飘零的雪幕中，封夕微微抬头，视线透过斑斓的彩灯和晶莹的雪，投向被灯火映亮的夜空。
咱这样，做的对吗？
雪花飘到封夕的脸颊上，被她的温度所融化，打湿了她的面颊。
她银色的眼眸里映着漫天飞雪，但叫人认不清她在注视着什么。
咱想让你多依靠咱，但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摆出那副大姐头的样子，强硬地插手你的行动。
这样的咱，索啊，你会讨厌吗？
旁边看着风子夜吃瘪的盐巴发出嗤笑声，冷静冷淡地上前劝说风子夜不要再逞强，麦酒一脸挑衅神色地瞧着风子夜，艾薇有些不知所措地挽着封夕的胳膊。
封夕视线下移，停留在看上去非常欢乐的其他人处，眼眸深处淡淡的忧愁在无声地流转。
眼前的光景让她想起最初在黑街时，索狼狈不堪地从外面爬回来，却一脸冷漠地把他那份黑面包掰出一半塞进自己手里的画面。
那个冷冰冰的黑发男孩总是在自己扛，总是在一个人考虑好一切，把所有压力都揽在自己的头上，用冷漠而傲漫的态度把所有事情办完，对于辛苦之类的东西从来闭口不谈。
想到这里，封夕突然感到心口有些发堵，不甘、担忧、愧疚以及一丝微妙的甜让烦躁与苦闷在胸口翻涌，她突然很想跑到索的面前，狠狠地打他一顿，再极尽感情地将他搂在怀里，拥抱着他，告诉他完全可以依靠面前这个叫做封夕的人。
她记得自己最初在黑街那几乎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没有过去，亦不知道未来，只是在肮脏阴暗的角落狼狈而迷茫地过活，每一天活的惶恐、压抑而空虚。
咱叫封夕，可封夕是谁？
咱要活着，咱不想死，可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像只流浪狗，惶恐不安而不知前路的流浪狗。
直到那一天，那个黑袍子的大叔将某个总是冷着脸的混蛋托付给自己的一天，活着的感觉不一样了。
活下去的意义，你赋予咱了啊，混蛋。
从那天起，她有了寄托，有了目标与方向，有了存在的意义。
她感到快乐，而为了将这份快乐扩大，她下意识地去收集其他流落在街头的孩子，将大家聚在一起，组成“家”，自己作为首领好好让每一位“家人”都好好的生存下去。
她知道那个冷脸混蛋做的一切是对的，只有剪除掉累赘才能让她建立的“家”存续下去。
她对此愤怒、悲伤，但绝对不会去伤害那个冷脸混蛋。
不止因为冷脸混蛋是对的，也因为自己生存意义与寄托的起始都在那家伙身上。
她爱着每一位“家人”，但有一位是特殊的、无可取代的。
她知道那个冷脸混蛋在暗处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清楚那些冷酷残忍的行径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家”的存续。
名叫索的冷脸混蛋与她，是最初的“家人”，也是之后所建立的那个“家”的“家长”。
同为“家长”，她不甘心让冷脸混蛋一个人担负所有。
她也是“家长”，才不会安安心心变成只被他所庇护的废柴，冷脸混蛋永远别想骑到她这个“大家长”的头上！
封夕的视线越过头上的雪幕，投向夜空。
总是自己计划好一切然后让咱照办，总是自己在暗地里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料理好，总是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自己的脑子里思考。
不要真拿咱当呆子啊！混蛋！
不知不觉，一丝丝火气逐渐在封夕的心底出现，汇聚成越来越炽热的怒火。
要冷静，咱需要冷静。
深呼吸，封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顺带抹了抹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因为怒火而过于生硬。旁边的艾薇似乎察觉到了封夕的异样，有些担忧地抬手轻按在封夕的肩膀上。
“封夕？”
“啊，咱在想事情。怎么了？艾薇想玩什么？”
封夕扭头朝艾薇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直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难受。
咱需要和索谈一谈这些了。
……
随着时间的流逝，索越发不安，料想之中的动乱并没有发生。
街道上依旧是同之一样的欢乐热闹，那些在盯着街上的人也毫无动静。安娜拉着艾莲娜欢快地从这家商铺逛到那家商铺，和节日里的人群融在了一起。
索静静地站在安娜的身后，手里拿着安娜一路逛过来买的东西，背对着她，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潮与纷纷扬扬的落雪，淡漠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些波动。
或许这座城市的执法者没有像黑街那里那样无能。
白色的雪花飘到面前，那漂亮的雪白突然让索联想到了某个让人不省心的女孩。
希望封夕这次不会胡闹，能老老实实按照安排行动。
索如是暗暗想着，但深知封夕本性的他清楚，那家伙十有八九会做些多余的事情。
雪花飘零，有几片被寒风送进了遮挡棚下，轻点在索的脸颊。
“感情————吗？”
无意识一般，索看着眼前那些欢笑的人们，看着寒冷冬夜里举杯欢庆节日的人们，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老实说，索并不理解那种东西。
他能明白人们因何而悲伤，因何而喜悦，但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无法理解，也无从深刻体会。
但是，他记得自己最初的那份冲动，那份在最初苏醒时、在除了脑袋里“生存下去”这一本能以外空无一物时看见那个叫做封夕的憨憨努力照顾自己的样子时所漾起的冲动。
保护好她。
他并不理解这份冲动的由来，但当时缺乏目标的他将这视为了自己的任务。
生存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的话，找一个不就好了吗？
他照做了，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和那个憨憨一起活下来，由他保护那个不喜欢动脑子的憨憨。
那个憨憨不傻，就是会做出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迷惑性行为。
比如用环城河里的冰块做成帽子扣在脑袋上，比如在鱼线上绑着一块小石头企图钓鱼，又比如用明火烤肉把肉烧成硬碳然后嘴硬着说好吃。
都是些让人怀疑那个憨憨是不是脑子被北方的低温影响而导致思维被冻结了的行为。
无法理解，没有意义，却让他微妙地感觉有趣。
那个憨憨身上自己所缺乏理解的“感情”似乎分外浓郁，不同于那些普通孩子被由欲望而产生但又陷于麻木的模样，那个憨憨的浓郁感情意外地好像被“理智”所限制，但又像是迸发般鲜明。
在那些孩子的感情被黑街艰难的生活与肮脏的黑暗变得如野兽般易懂简单而同时又麻木不仁的时候，那个憨憨的感情意外地像一个“人”。
他记得那憨憨常常把自己的口粮和憨憨救下的其他孩子共享，一次次因为那些孩子被人欺负而怒不可遏地冲出去与别人打架，一遍遍耐心地向孩子们讲解很多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知识，热烈温暖如同冬夜里的篝火。
他也记得那个憨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因为压力与苦难而哭泣，在四下无人时对着破烂的木箱发泄自己暴躁的负面情绪，在其他孩子死去后温柔地安慰着别人却自己独自在外面满脸阴郁地游荡，凄凉灰暗像是冰面下的寒流。
那些患病的、残疾的孩子，会拖累那个憨憨的生存，所以清理掉吧。
那些有才能、忠诚的孩子，会缓解那个憨憨的压力，所以保留下吧。
那些危险的、麻烦的事情，会危害那个憨憨的安全，所以要阻止掉。
他一个人来做这一切，才是他认为的对那个憨憨的最好保护。
虽然那个憨憨的莽撞往往会破坏掉他思考了很久的计划，但他并不会厌烦，毕竟意外是难免的，一边行动一边修改就好，他只追求一个结果。
行动完成，那个名叫封夕的憨憨必须安然无恙。
名为索的男孩注视着喧闹的节日街道，默默转身，拎着东西迎着艾莲娜警惕的视线，走向还正在挑选商品的安娜。
“尊贵的安娜小姐，雪夜祭典的表演即将开始，我们也许该前往会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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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期的更新来了，大致是一周一更吧。
祝大家新年快乐。
虽然作者本人这年过的有点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