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答应你的肉。”
萝妮又趁母亲不在溜出来，但今次已打听好，薇薇安绝不会提前回家，这才敢故技重施。
她拖着一头还带体温的野牛尸体，哼着歌，抬手甩到伊诺克家的院子里。
“……”
少年对这场面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但仍被吓了一跳。
“等等、萝妮，你不是和我母亲说自己是富裕人家的大小姐吗，这要被她看见了可怎么解释。”
“大小姐就不能扛着牛到处跑吗。”
萝妮根本没打算好好回答问题，幸好伊诺克的母亲腿脚不便不好出门，否则瞧见这一幕还不知会怎样。
“伊诺克，怎么了，我闻到好大一股血腥味？”
屋子里传来母亲的呼唤，他当即慌了神。
“阿姨不是也在，我去看看她~”
“等等！”
伊诺克赶忙上前拉住萝妮的胳膊。
“等一下，为了我母亲的心脏，你千万别出现在她面前。”
萝妮双手都染着腥臭的血，或许是不久前一爪戳进牛的脖颈所致。
“什么都没有，我一会儿进屋和您说！”
少年赶忙扭头大喊，又连推带搡地让这个小祖宗坐在了院中凳子上。
“拜托，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不要到处跑，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伊诺克一头钻进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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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姨知道又能怎样，不是都吃了我给的肉了。”
萝妮其实清楚不该那么做，她只是为戏弄一下少年，看看他的反应罢了。
此间的消遣少之又少，除了读书她总想找些乐子解闷，恶作剧是最佳选择。
当然，在母亲面前还是装出一副乖巧模样，从没露过馅。
“她的年纪大了，不是太能接受…”
“呃……”
伊诺克欲言又止，似乎在选择措辞。
“与异族的接触…”
“不是异族，而是‘怪物’吧。”
萝妮一语揭穿对方的心思。
“直说不就好了，我又不会在意。”
知晓少年所指的“怪物”没有恶意后，萝妮也渐渐不觉得那是难听的话，当然，仅限从伊诺克口中说出的。
人们会本能地畏惧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不仅是人，这是一切生物的共性，想把强敌从世上抹消，至少从自己周遭排除，否则威胁在身边，每一日都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萝妮不会因此就不满。
“你的井怎么样，还在挖吗？”
“已经挖下六英尺了。”
“是嘛。”
萝妮的指头绕起头发，她在估量土层的厚度。
山脚的泥土往往积聚较厚，被山上的风与水冲刷下来，千百年日积月累，少说也有十多码深。
如果她出手挖掘速度会快很多，但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她有些游戏人生的嫌疑——若不是别人真的遭遇危急状况，就想多看看戏。
她对少年的个性很感兴趣，究竟是怎样的坏境才能塑造出如此固执又坚毅的家伙。
漫步在萧条的大街上，街面只有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和面黄肌瘦的乞讨者，正常行走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真无聊。”
萝妮双手反叠，托着后脑。
“真无聊。”
语气加重了，走路时腿抬得老高。
她想了解人类的生态，但此处除了俯首乞食者就是遍地枯草、蒙尘店铺和墙头恬噪的乌鸦。
或许一开始就该去更繁华的城镇，她这样想到。
就在此时，大街拐角处出现三个人影，终于有一般人登场了吗，萝妮在心底欢呼，人类观察计划又多了几个鲜活样本。
她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伊诺克拦住。
“等一下，那些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往这边走。”
看来这小子对他们很熟悉，只瞧身影就认出了身份，但他说不是好人？
没关系，只要还是“人”就没法威胁到她，这反而激起了萝妮的好奇心。
推掉伊诺克阻拦的手，大踏步地向那三人的方向走去，伊诺克在旁边焦急地劝说，但凭他的力气根本拦不住一意孤行的少女。
结果是，两伙人恰好撞个正着。
此刻萝妮终于明白伊诺克所说的“不是好人”究竟是何含义。
为首者是个衣着体面的少年，十一二岁模样，生着蓬松柔软的金发，睫毛很长，脸蛋有几枚雀斑，这么看倒是蛮讨喜的。
而他身后的两个孩子一位体型较瘦，前额突出，另一个又高又壮，萝妮想起来了，那不正是前几天欺凌伊诺克的混混头子吗。
原来如此……
这么看，金发的少年就是那些家伙的头目了。
“他叫艾文，艾文·莱恩，是领主的独子，骄横得很，镇上的人瞧见他都绕着走。”
已经撞上就没法了，伊诺克只好小声在萝妮耳边介绍。
的确，那个少年的眉宇间有几分戾气，不像温和良善的人。
教育普及的年代尚有仗势欺人者，更不必说这种无法之地，领主的儿子，那根本就是方圆百里的小皇帝嘛。
艾文这边也正吃惊，镇子上本来同龄人就不多，哪来这么个俊俏的小姑娘。
就是爸爸的情妇们也……
可恶，那些女人…怎能这样比。
艾文打量着对方的衣着举止，虽然她身后是那个出了名的傻小子，但前面的女孩却怎么看都不像平民出身。
小少爷身边的少年瞧见萝妮也吃一惊，那不是前几天把自己搞到头破血流的怪力女，果然和伊诺克是一伙的。
尽管看外貌足有十七八岁，他还是对萝妮心存忌惮，瞧着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不过艾文大人在身边多少也给他壮了胆，在他眼里领主就是这片土地的绝对统治者，想要谁的命都轻而易举，没人敢和他对抗，自己站在小少爷这边自然无所畏惧。
可在艾文那儿——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不明白什么是恋情，更没乱七八糟的情欲，他只是纯粹对“美丽而纤弱”的东西感兴趣罢了。
加之在镇上长久以来无法无天的横行让他有了无所不能的错觉，因此从不粉饰独占欲，想要什么向来都是有话直说。
“请问您的名字是……？”
金发的少年问到。
他并不熟悉贵族间客套的礼仪，瞧得出是在幼稚地模仿大人们的行为，不见得有多绅士，倒有点好笑。
“我叫维罗妮卡。”
“那……那维罗妮卡小姐，您是否愿意去前往下的宅邸，共度美好的一天呢？”
艾温脸蛋发红，弯腰欠身行礼。
“……”
毫不掩饰嘛，少年。
这可不行，幸好镇上没什么同龄的异性，否则你绝对要臭名远扬了。
“萝妮的家不在镇子里，她只是在这儿暂住的。”
伊诺克勇敢地挡在萝妮身前，那是自不量力，但自不量力也需要勇气。
不是谁都能在危急关头自不量力。
“谁问你了，贱民。”
艾文皱起眉，温和的表情也从脸上消失无踪。
“滚，赶快滚开。”
跟班赶忙识趣地上前拉住伊诺克，面对这些常年欺凌他的对象，少年倒没露出半点胆怯的神情。
倔强如斯，倒真教人不得不佩服。
“萝妮，你不能答应他。”
伊诺克叫着，不顾胳膊被扭的生疼。
萝妮扭头瞪了壮硕的少年一眼，他当即不敢再暗自用力，毕竟这小姑娘的拳头他可领教过。
“您愿意和我一起吗？”
艾文又一次发问。
萝妮皱起眉。
说实话，她已经有点讨厌这个小少爷了。
但人类观察的计划还要继续，迟疑片刻，她的胸中浮现出相当险恶的想法。
如果对方真不是什么好人那就狠狠捉弄一番。
“好啊，我就跟你走吧~”
萝妮假笑着，脑海里三头身的的小萝妮则奸笑着。
“但是先放开他。”
“当、当然。”
艾文示意手下赶紧放了伊诺克。
萝妮转身，走到伊诺克身边佯作掸着他身上的灰尘，实则在其余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wink。
“没关系。”
她压低声音说到。
“凭这些人不能把我怎样，你知道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