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
开尔文靠在椅背上，自上而下瞄着态度谦卑的汉森。
他不得不谦卑，被一个小女孩一通侮辱不说还受了伤，这几日在家里休养，也没做巡街和探查的活计，还不知领主大人愿不愿意继续付他钱。
“您知道吧，最近镇子来的那个小姑娘。”
汉森不想多说废话，他能瞧得出来领主大人心情不佳，此时讲些无关紧要的事只会令他感到烦躁，因此还是开门见山最好。
“说她做什么。”
一提那家伙胸口就一阵憋闷。
“您…似乎被她给当众羞辱了吧。”
“……”
开尔文飘忽的目光霎时定住，移至汉森的身上，视线与他相接，额头的皱纹在奋力挤压下终于变得历历可见。
开尔文在想，如果这小子下句话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就将他拖出去再受一顿皮肉之苦。
“我也是同样的，如您所见，这身伤痛正是拜她所赐。”
实际并未受多要紧的伤，倒是自尊心的伤害更加严重。
“您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真正报复心强烈的是汉森才对，开尔文只是满脑子想着如何要回水井的使用权，一把年纪的他还不想把一个小姑娘怎么样。
当然，前提是那得是个“小姑娘”才行。
“如果您听我的建议，不仅能一雪前耻，还能收回原本属于您的权益。”
开尔文对此很感兴趣，这小混混品行不端，可脑袋还算灵光。
“说来听听。”
“首先，您清楚那位维罗妮卡小姐的身份吗？”
“镇民说她是旅行的冒险者。”
“您该不会信了这说法吧。”
“当然不会。”
这种穷地方谁愿意来，地位再高的冒险者也会食不果腹。
“最近，家中祖上留下的罗盘开始转动了。”
汉森再身强力壮也只是一介平民，他是怎样和贵族攀上关系的，那异常的自尊心又是从何而来。
他的父亲曾在上任领主手下任职，作为卫队长侍奉开尔文的父亲，幼年的汉森地位的确比一般孩童高一等，这也培养了他不是贵族，却比贵族更强烈的高傲，但随着连年天灾家道中落，如今的他只是一介平民，又不愿意放下身段凭体力吃饭，于是才过上了为虎作伥的生活。
他指的“罗盘”则是当年初到此地的莱恩一世召集能工巧匠打造的一套用具，罗盘只是其中之一。
这套工具的作用则是“屠龙”。
小镇的边缘有座雪山，山上有一窝巨龙，这让当年的领主大人夜不能寐，尽管当前相安无事，但龙族污名世人皆知，他担忧总有一天富饶的镇子会引来贪婪的恶龙，不仅要遭到洗劫，民众也性命堪忧。
于是他督造了十座能射穿龙鳞的弩车以及探查龙族踪迹的罗盘，武器上铭刻着矮人不外传的贯穿诅咒，但实际的成品经测试威力欠佳，所以只好丢在仓库里吃灰了，而后过去百年，上任的领主大人将其与一干没用的东西交给汉森的父亲看管，如今又流转到这个败家子手中。
汉森猜到了，他猜到少女的身份不一般，世上哪来那么多天才冒险者，还来这种穷山恶水又那么巧被自己撞上，他在地窖里寻找前人留下能用来报复的道具，却偶然发现了这个。
他将那枚罗盘拿起，吹干上面厚厚的积灰，发现指针并未指向复位的方向，而是朝东南方。
罗盘的有效距离是三十里，也就是说不会因山顶的龙而转动，他还以为是老物件坏掉了，但当汉森转身时，指针也随之转动，依旧牢牢指向刚刚的方位。
莫非——
他拿着罗盘走到镇上，一路追踪过去，最终所指之人正是那个叫维罗妮卡的少女，她坐在酒馆外的长椅和那傻小子在一起，似乎喝多了，正边说胡话边呕吐。
原来如此。
汉森惊讶、恐惧又恼怒。
难怪自己不是一个小女孩的对手，难道她是从雪山顶来的恶龙吗。
汉森觉得难以置信，但确凿证据在手，加上早就有对方不是普通人的预感，这令他更坚信自己的论断。
回家检查弩车的状态和数量，急匆匆跑去向领主汇报，这才有了先前一幕。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是雪山的恶龙？”
他也听父亲说起过山顶龙巢的故事，但从未近距离瞧见过龙的模样。
开尔文瞪大了眼珠，身子前倾。
“没错，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猜正是如此。”
困扰了镇民百年的龙，人形竟然是个小女孩，这令开尔文暗自吃惊，但转念一想，龙的生态不能用人的概念衡量，或许他们就是那副样子吧。
毕竟一般人哪有机会一睹龙族风采，只是从传闻中道听途说罢了。
“既然如此，那将她剿灭的办法就有了，不仅能为民除害，还能洗刷之前的耻辱，水源也会全部归您所有。”
“……”
开尔文考虑着提议的可行性，如果汉森说的是真的，那可是国家力量才能抗衡的巨龙，若不能一击歼灭招来报复可怎么得了。
“先祖将那些武器弃之不用不就是因为威力不足，当年不行，现在难道就能奏效了？”
“当年猎龙弩威力不足的原因家父曾对我谈起，这件事您的祖上应该也有记录。”
汉森抬起头，他要表现的自信些，自己都不确定怎样教他人信任。
“它们未能奏效的原因是‘构成箭只的合金中秘银成分不足’，那种昂贵的材料都被用于打造弩身了，到了箭这儿材料不够，但我知道，十五年前您从南来的富商处购得了三块秘银锭吧。”
他对领主大人的采购、征税、财务了如指掌，毕竟那些活儿中肮脏的部分都是他来干的，实际上开尔文穷尽家财也不足以买下那三块银锭，商人们被他秘密地处死，东西也是抢夺而来。
但他依然客气地用上了“购得”，因为领主大人听不得别人说他的手上有累累血债。
开尔文认为自己只是下了命令而已，事情交给手下去办，从没亲自做过亏心事，按他所信仰的教义这般行事依然能上天堂。
“如果真能猎杀巨龙并将其肢解的话，一枚鳞片就抵得上您十年的积蓄。”
汉森如是说到。
开尔文捏着脑袋上僵硬的头皮，不由得幻想起着即将到手的财富。
“你对这事有多大把握。”
“十拿九稳。”
汉森在说谎，他急于复仇，但更多的是想在领主大人面前挽回形象与信任，说不定还能凭这大功一件重振家族往日的荣光，届时所得钱财自然也有自己一份。
“那…就交给你去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