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琬琰同坐在一张长椅上，我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肩头，默默感受着弥留在唇瓣上的温存。
不知道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呆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晚暮色倾颓，直到夏末的晚风拂动起耳边细碎的长发，那段被深藏的记忆这才再一次慢慢涌上了心头。
我和琬琰的起点也是这样吧。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日期是3月6日，一个天气转暖的初春黄昏，那天的我头一次接到了琬琰打来的电话。
“喂，方沐同学，今晚有空吗？”
“嗯，怎么了？”
那时的我们还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大学同班同学而已，尽管在我的眼里她虽然有些特别，但还没有特别到可以谈情说爱的地步。
在我的印象里，琬琰一直都是个喜欢笑的人，只是那天电话里的她却跟往常不一样，时不时的呜咽声就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了一样。
“能不能陪我……喝酒……”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
当我匆匆披上外套跑下楼的时候，那个栗色长发的少女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她的手边还放着一大袋的罐装啤酒。
夕阳最后的余晖无力地洒在女孩那张忧郁的脸上，直到我走近之后，她才转过身朝我挤出了一丝毫无血色的笑容。
“你傻不傻，怎么随便打个电话你就下来了？”
“都是同班同学，谁都会这样的。”
琬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我一起走在长长的校园甬道中，只是陪我一起去到了学校北面的那座小公园。
那天的她不停地往自己的喉咙里灌酒，也一直在默默地流着泪，直到把自己喝到酩酊大醉之后她才哭着告诉我她最喜欢的那个人今天离开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找她了。
那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女生在自己的面前哭泣吧，也是头一次将那个柔弱无助的女生拥进自己的怀抱里。
而今……时光悠悠轮转过几年之后，一切却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琬琰。”
我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身旁那个显然有些拘谨的男生连忙木讷地应了两声。
其实，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对于面前这个男生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刚认识还不到一天的女生，只是一个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太清楚的同班同学吧。
可是，只要他是琬琰就已经足够了。
伸出两只手温柔地托起琬琰那只依旧温热的手掌，最后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在她离世之前我就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托着她的手，一直无能为力地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怎，怎么了？”
“琬琰，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可脑子就像是生锈了一样什么也想不出来。”
“嗯，哦……”
那个男生依旧还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依旧只是不知所谓地胡乱答应着。
轻轻依偎在琬琰的肩头，将他的手轻轻放在了始终还在用力起伏的胸口之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都是曾经和她一起经历过的种种往事。
第一次告白时的紧张，第一次接吻的心动，以及第一次拥吻之时的那份柔软与悸动……
“能感觉到吗？我的心跳。”
“手，手……”
在他的眼里一定会觉得现在的我很奇怪吧，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生突然亲他，突然跟他亲密地靠在一起，又突然之间说出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想必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但是，就算如此，就算是会让琬琰觉得困扰，可那份一直想要表达的心意，我还是想要努力说出来。
我发誓，就这么任性一次。
“琬琰，我爱你。”
“啊？爱，爱我？”
他急忙把手缩了回去，跟着就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起来，“爱，爱可不是随便说的。而，而且我们才刚刚认识，怎，怎么可以这样……”
“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
哪怕你是以这副面目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哪怕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哪怕未来注定不能和你长相厮守，只能默默地陪在你的身边。
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因为……
“琬琰，我爱你，比世上任何人都更爱你。”
“方，方沐同学……”
起身站在了这个依旧是一脸困惑与茫然的男生面前，我尽力对他扬起了无比温婉的笑脸。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怪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先回去了。”
“哦，哦，小心点。”
欠身朝着他稍稍鞠了个躬，我转过身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只不过才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就突然响起了琬琰的声音。
“那个什么，方沐同学？”
“怎么了？”
“呃……”
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盯着那个站在凳子旁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男生看了半天。
看着那张稍稍隐匿在朦胧暮色中的熟悉面庞，我的脑海中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可当我的视线落到那个扭捏表情之下依旧和刚刚别无二致的眼瞳之时，我实在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可笑至极。
“琬琰，还有什么事吗？”
“呃……”
男生的样子似乎很是纠结，不过他这次并没有让我等上太久，就在我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却忽然大踏步朝我走了过来。
“呃，那啥……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但是……”
停在我面前的男生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太阳穴，顶着一张微微泛红的脸颊窘迫地轻咳了一声以后，这才小声地嘟哝了起来。
“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走上前二话不说就将我拥抱进了他的怀抱里。
那份无比熟悉的暖意以及那份仅属于琬琰一个人的感觉，还是差点没有让我哭出声来。
倔强地抿住嘴唇，我低下头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像是那段感情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只不过……曾经那个默默哭泣的人从她换成了我。
好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松开。
好想能够再像从前那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只是……一切全都已经变了。
“谢谢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