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周六下午，医院
离开琬琰家重新回到医院之后，我就和梓曦姐的母亲一起陪护在了她的身边，而她则是在病床上昏迷了几乎一下午。
在与她母亲的交谈中，我才陆陆续续知晓了她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我也才渐渐明白了她在这几年里独自经历过的种种是非曲折。
她其实一直过的很孤独，不止是因为这个病难治，还因为在得病之后她就断绝了和以前所有朋友的联络，目的仅仅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让琬琰发现她的病情。
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她母亲的倾诉，听她诉说着那段不仅仅只属于梓曦姐的往事，更是梓曦和琬琰两个人之间无法磨灭的记忆。
直至此时，我才彻底想清楚了当初那些我从未曾去认真了解过的隐情。
上一世，我与琬琰故事开端的那次约会，她之所以会哭着跟我她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应该就是梓曦姐在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主动撒谎提出的分手吧。
也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当初的她究竟是以怎样的状态在和我们在交流着，以及潜藏那甜美的微笑背后的沉甸甸往事。
她第一次约我去水族馆，其实是想和我解释这件事吧，只是……害怕我知道之后会难过自责，所以才会像隐瞒琬琰那样默默承受着我的憎恨吧。
要是我早一点发现的话，要是我能认真思索着那些怪异行为背后的缘由，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小沐，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梓曦，我回去处理点事等下来接你。”
“嗯。”
道别了梓曦姐的妈妈之后，回到病房的我倚在了干净的白墙边，目光呆滞地观察着周围病床上的百态众生。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的表情，虽然每个病人脸上的表情挺糟糕的，但他们的家属却都在努力地微笑着，努力地照顾着他们。
将茫然的视线从他们身上缓缓移开，最后缓缓落回到了梓曦姐的身上。
经过了半天的休息，尽管此时的她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且胸口起伏的并不是很有规律。可是，脸上的痛苦已经比早上少了几分，看起来病情总算是平稳一点了。
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她左手手臂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我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平复心里的那份愧疚。
“稍微有点渴了，去买点水吧，顺便也帮你带点吧。”
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两声，我对着她尴尬地笑了笑，之后就踏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出了她的病房。
因为担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会出什么突发状况，所以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住院楼一层大厅的自动售货机处买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盒温牛奶，然后赶忙折回到了她的病房。
不过蹑手蹑脚来到她病房门口的时候，梓曦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时的她正斜倚在床头侧过脸盯着窗台上停留的那两只鸟儿出着神，可愁眉紧锁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轻松，有的只是无助和木然。
“梓曦姐。”
轻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我慢慢走进了病房。而她则是迅速别过脸低下头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等到她重新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重新焕发出了之前的活力与笑靥。
“小沐回来啦，还给我买了牛奶诶～”
“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给你买了一点喝的。”
说话间，我将刚刚买的那盒温牛奶递给了她，她则是笑着朝我道了个谢，接了过去没两分钟竟然就把它全喝光了。
“慢点喝，别呛着了。”
一脸满足看起来意犹未尽的她舔了舔嘴边剩下的牛奶，然后摆出了一副轻快活泼的表情。
“嘿嘿，喝完牛奶之后果然舒服多啦。”
“嗯，身体感觉怎么样？”
“比早上感觉好多了。对不起啦，让你担心了。”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吧。”
“嘿嘿，对啦小沐，我的病你应该没有告诉琬琰吧？”
“嗯，放心吧，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好。要是万一被他发现，到时候我可得发愁了呢。”
她一直在尽力地跟从前那样努力地笑着，尽力用听起来轻松的口吻竭力掩饰着自己如今的现状。
只是……她也许并不知道吧。
其实她那苍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就算是尽力挤出的惨淡笑容也是那么地让人心疼。
感觉有点可笑吧，明明是梓曦姐得了重病还被我砍了一刀，如今竟然还是她在安慰我让我放宽心。
“嗯，放心吧，我的嘴一向很牢。而且等你病好出院之后，到时候我们三个还要一起出去玩。”
“嘿嘿，我会加油的。小沐，你吃中午饭了么？”
“没有好像，我现在就出去买一点，稍等一下哈。”
“嗯，谢谢。”
我站起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了病房，可刚刚踏出病房，才刚刚离开她的视线没多远，再也走不动路的我就低垂着脑袋无力地靠在了干净到甚至能闻到消毒水味道的墙壁上。
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紧紧地咬着颤抖地越来越厉害的嘴唇，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用手掌用力揉了揉自己脸上的僵硬肌肉，躲到一旁的厕所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之后，这才赶紧走出了病房楼。
说起来我们两个都还没吃中午饭吧，不过算了……我们两个应该都没什么胃口，随便买点就可以吧。
于是在外面的小饭店里随意打包了一些饭菜之后，我又急急忙忙折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早上发生的那些事，梓曦姐的胃口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只是胡乱吃了几口就一点都吃不下了。
将自己饭盒里几乎没动的那些肉挑到我的饭盒里之后，她就靠在了病床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吃饭。
“怎么了？”
“没什么。”
她依旧是笑着，之后才若无其事地轻轻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吃了吗？今天只吃了一点东西。”
“不吃了，没什么胃口。对了，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嗯，赵医生姑且给你开了点止疼药还有消炎药，明天做完全面检查就开始正式治疗。放心吧梓曦姐，你的病一定会好的，不用担心啦。”
“嗯，谢谢。”
……
♢
在她吃药的空当，我收拾了一下残羹冷炙，然后给她沏了一杯开水放在了床头柜上。
“护士说了，你得经常喝温水。”
“嗯~”
虽然梓曦姐最开始是为了安慰我所以才在勉强地保持笑容，可从吃过中午饭之后，脸上总算恢复一点血色的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轻松多了，虽然她平时也爱笑，但现在笑的频率明显有点太高了。
“是有什么事吗？干嘛这么开心”
“没呀，我只是在想，这辈子能遇到小沐这个妹妹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可能……最后会一个人死在冰冷的病床上吧。”
“笨蛋，瞎说什么。”
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拥抱住了她，“放心吧，医生说你的病可以治好的，我会和你一起加油的。”
“嗯，谢谢小沐。”
她依旧还是坚强地微笑着，可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对自己的病不抱有一点的希望。
所以……如今才会这么从容地面对这一切吧。
“还有，你可得按时吃药，寒假了我会每天过来陪你，对了，手机不能天天玩了。”
“诶……不能玩手机还有什么意思嘛。”
“不行就是不行。”
“每天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好不好嘛~”
“你什么时候病好了，我就不管你了。”
“哼，不喜欢小沐了。”
她就像是一个被我剥夺了最大乐趣的小孩子一样鼓起了腮帮子，脸上的表情更是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看着她那副令人忍俊不禁的倔强模样，有些哭笑不得的我只好摇了摇头在她面前伸直了右手的食指。
“好吧，每天一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耶～小沐最好了，我好喜欢你诶。”
“别贫，剩下的时间看书，或者睡觉都行，总之别太劳累了，记着没。”
“收到～”
未来将与这个行业有千丝万缕联系我的其实也很清楚，在这份绝望到令人窒息的恐怖面前，除了迈着蹒跚的脚步往看不见希望的前方走着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选项吧。
夜晚，那股难以忍受的痛苦又开始向她袭来，虽然梓曦姐的脸上早已经是冷汗直冒，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
就这么苦苦挣扎了几分钟，止疼药的效果终于是上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只能在边上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没事的，有你陪着我就好啦。还有，其实也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疼啦。”
“嗯。”
坐在她的身旁又陪她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她母亲回来嘱咐我早点回去休息，我这才和她们鞠了个躬起身离开了医院。
才刚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口，让人头疼的朔风就刮了起来，冻到有点哆嗦的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准备赶紧回去休息。
可就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剧烈地震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