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不停地用力震动着，缓缓停下脚步的我还是掏出了手机，果然不出所料……屏幕显示的那串号码就是琬琰的手机号。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找我还打算说些什么，难道是想通了准备来找我告白么？
好吧，开个玩笑而已。
自己在他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形象，我还是有一些最起码的自知之明，现在的他不把我弄死就算轻的了。
既然他打心底里讨厌我，如果主动来联系我的话，那么十有八九应该是关于梓曦姐的事情吧。
已经决心往前迈出了那一步，那我早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吧，现在就只能要紧牙关好好地演下去这一个选择了。
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的我轻轻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果然立马就响起了琬琰的声音，只不过……那语气里冷漠又嫌恶的感觉，就算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
“你对梓曦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手机打不通？
噢……对了，琬琰应该还不知道吧，梓曦姐已经换手机号了。
稍稍往肺里吸了一口气，我便用出了和今天中午找琬琰说话时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口吻假意微笑了起来。
“琬琰，别再想那个女人啦，我只是小小地戏耍了她一下，她居然就屁颠屁颠地把手机号给换了，所以我早说那个蠢货不配陪在你身边嘛，只有我……”
“闭嘴！”
透过呲呲的电流声传来了一声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怒吼，我似乎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琬琰此时沉重又短促的呼吸声。
“该死的疯子，我一定会把梓曦找回来！还有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贱 人！”
“琬琰，我真的……”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那头除了一阵嘟嘟嘟的忙音以外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盯着屏幕上那个已经挂断的电话呆呆看了许久，我有些自嘲地失声苦笑了起来，接着轻轻地按灭屏幕将手机揣回了衣服口袋里。
这样就行了吧，反正琬琰他已经这么恨我了，我也不介意再被他多恨一点了。
要是那个时候，我能尽早觉察出梓曦姐微笑背后的悲伤的话，要是当初我不跟疯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去伤害她的话，事情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所以，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惩罚。
“回家吧。”
大冬天的夜晚要是一直呆在外面的话，万一感冒了传染给梓曦姐就不好了。
不过毕竟我也不是铁打的，被他这样误解，心里某个角落多少还是会有一点疼吧。
缓缓垂下眼睫，我将脸埋进了只剩些许余温的围巾里，迎着落寞的街灯慢慢地走了回去……
♤
这天的夜里我睡的并不算特别好，不过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准时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好东西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去了医院。
今天梓曦姐要完成一大堆的检查，上午抽血超声加核磁，还有之前的病理切片要拿去做会诊准备后续的化疗，午后则是要做PCT-CT，总之今天一整天要忙的事情还是蛮多的。
“小沐来啦～”
不过，当神色匆匆的我一来到病房门口，早就换好衣服的梓曦姐就朝我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看来她的状态恢复地还算不错，至少单就精神方面来看显然比昨天好上太多了。
“嗯，走吧。”
在医院里做检查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让人脚麻的排队等待，抽血要排队，做B超要排队，甚至连昨天提前约好的核磁也要额外排上半天的队，唯一不用排队的大概就只剩下下午掐着时间点做的PET-CT了吧。
“小沐，这个检查辐射蛮大的诶，你要不要……”
打完含有F18-FDG的药物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尽管检查的预约单上清楚地写着等待期间病人最好不要多说话多活动，但是梓曦姐显然受不了这些，还没靠在沙发上安静几分钟就歪过脑袋找我聊起了天。
“应该没这个必要，守则上都说了有备孕计划才不能陪同，而且……这个辐射的剂量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给你看一眼白度上的资料你就知道了。”
将手里那个好不容易才加载出来的界面递给梓曦姐的时候，她只是瞥了一下嘴巴，然后就不屑地把脸转向了另外一侧。
“不听不听，网上都是骗人的。”
“……”
反正到最后她也没看我递给她的手机，甚至最后检查完毕之后还硬是不要让我过去搀扶，更让人尴尬的是，我过去的时候她居然一脸正经地伸手止住了我。
“小沐赶紧先回去，不然辐射完就生不了宝宝了。”
“……”
自然，梓曦姐这席话彻底把一旁做检查的大夫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好意思地赔笑着向那个大夫微微鞠了个躬，有点脸红的我赶忙尴尬地把梓曦姐带出了检查室。
“对了小沐，我这个衣服还能要么？辐射会不会残留在衣服上……”
“大姐，真的不用。”
从结束PET-CT检查到回病房的一路上，她都在喃喃地问一些让我哭笑不得的奇怪问题，最后弄得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的她就在一脚迈进住院楼的时候噗嗤一声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也没什么啦，就是忽然觉得小沐这个妹妹有时候还蛮靠谱的。”
“你这是夸人么？什么叫有时候……”
一天的检查折腾下来还是蛮累的，虽然明里没说，但还是能看出来梓曦姐的状态有点不太好，扶她上床帮忙盖好被子之后，忙其他事的阿姨也跟着回到了病房。
阿姨显然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她只是交代了几句麻烦我照顾一下梓曦姐，就略带歉意地起身离开了。
只不过，就在她临回去之前，我还是在住院楼的门口拦住了她。
“小沐，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因为熬夜而困倦非常的笑容，看样子昨天夜里应该没怎么睡吧。
“阿姨，能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没问题，我尽量。”
“就是……梓曦姐的电话拜托您千万不要告诉琬琰，可以吗？”
站在我面前的女人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无奈地轻轻摇了几下头。
“这点梓曦昨晚也和我强调了好几遍，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身为一个过来人，阿姨自然知晓这其中的曲折，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吧。
但是，心疼归心疼，阿姨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一下头。
“唉……就依你们吧。”
“嗯，谢谢阿姨。”
“单位那边还有点事，梓曦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吧，8点多那会儿我就过来。”
“嗯，放心吧。”
她一脸无奈地挤出了个笑脸，然后朝我微微弓了一下身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拐角，站在门口的我才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然后赶忙回到了梓曦姐所在的那间病房。
稍微和她继续聊了一会儿天，不过漫长又乏味的时间加上各自萦绕在心头的重重心事还是让我们渐渐沉默了下去，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人就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她似乎有些累了，于是歪过头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而我则是拿出了那本《东周列国志》看了起来。
书本永远是化解尴尬的最好方式，即便一直没说话，但是沉浸在书本中确实能让现在的气氛稍微好受一些。
“小沐。”
女生突然开口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把我从书海中拉了出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我看见她的脸上不知道从何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怎么了？”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没问题。”
“就是那天在水族馆里我和你说的那件事，还记得吗？”
“额……哪件事？”
“就是……就是那个，能不能拜托你……和琬琰在一起。”
我呆呆地注视着那个脸上泛起温柔笑靥的女生，喉咙却像是被哽住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以为这句话只是当初她在水族馆随口说说的而已，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对不起小沐，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真的不是想侮辱你。就是单纯地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更加幸福一点。”
“因为我当初的自私，所以伤害了你还有琬琰，我真的很抱歉。所以，能不能不要再恨我了。”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眼前这个女生的善良以及温柔。
在这份沉甸甸的爱面前，我除了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掌之外，除了不停地点着头之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歉意。
我也彻底明白了……当初的那个我，当初那个只想伤害梓曦姐的我，究竟是有多么地招人讨厌。
“我早就不恨你了，还有，琬琰的事我会加油的。”
我点了一下头，朝着那个正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盯着我的女生微微地笑了一下。
“真，真的吗？”她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随后就绽放出了莞尔的笑颜。
也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能得到我的谅解和宽慰才是最为开心的事情吧。
“当然是真的了。还有，如果让琬琰和我幸福是梓曦姐愿望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完成的。”
“太好了，谢谢你小沐。对啦对啦，今天几号了？”
“嗯……应该1月31号了。”
“小沐，明天正好是琬琰生日诶，据说生日那天告白的成功率会更高哦。”
“知道了，谢谢梓曦姐。”
“还有还有，你明天千万不要一上来就告白，一定要旁敲侧击一定要循序渐进，就算不成功也还有下次。我相信如果是小沐你的话，一定可以成功的。”
“嗯，谢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