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农历正月初六
新的一年晃晃悠悠总算是走到了第六天，似乎是为了庆祝新年的到来一样，曾经那些沉痛的往事早已在不经意间化成了一道青烟随风飘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忽然发觉笼罩在我和梓曦姐头上的阴霾似乎彻底地消散了，甚至就连她的病情在这两天也开始有了一丝起色。
左手手臂上的伤口也终于不似前两天那么疼了，虽说还必须得缠着厚厚的绷带，不过起码的正常活动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就算是稍微提点不重的东西也不在话下。再加上小回和小静在老爸老妈面前帮忙转圜掩饰，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时期。
总结起来一句话，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和我那天预想的一样，在经历了除夕那件事之后，我之前所顾虑的那些不安定因素都已尘埃落定，周围的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往好的方面发展。
单单就梓曦姐的病而言，尽管偶尔还是会出现呕血的现象，还有就是那像梦魇一样的疼痛还会时不时袭来。但是据她自己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比前几天好太多了。
即便她现在的两条腿仍旧有些活动受限，走起路来牵涉到神经痛并没有根本性的缓解，不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或许是因为医生开的化疗药起效果了吧，又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她同病魔搏斗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我观察来看，她的情况确实有了一些好转。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在过上几个月，她的病真的能治好也说不定。
到时候就可以和琬琰解除误会了，到时候三个人就可以像以前那样，重新开心地笑着了吧。
当然，抛开这个臆想不提，化疗导致的另一个让人头秃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头秃，还真就是指字面上的意思。
伴随着化疗进程的逐渐深入，毛囊这个最容易被药物影响到的东西，已经先癌细胞一步出现了反馈。
其实从刚开始吃化疗药的时候，她的头发就开始稀稀落落地往下掉，尤其是这两天更是……烦的我不行。
因为整天大量掉发的缘故，一脸郁闷的她最近两天更是变本加厉地缠着我，一直对着我不停地碎碎念。
“呜……小沐……怎么办，我的头发快掉光了。”
“……”
此刻正猫着腰坐在床上照镜子的梓曦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嘟哝了起来。当然了，她的手里还抓着一缕刚刚光荣下岗的碎发。
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那把碎发，又看了一眼她头上确实略有些稀疏的头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了。
不是以前就化疗过么……
尽管很想这么吐槽她，但想了想还是把这句招人恨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脱，脱发是使用化疗药的正常效果啦，不用担心的。”
“可是...可是...这样不好看了。”
她嘟着嘴，一脸抓狂地直直盯着我的眼睛，尤其是在看到我扎起来的长发之后，更是不爽到了极点。
“……”
那来自于脱发人士充满怨念的凝视……
不得不说，还真是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实在是被她盯地有些发毛了，有点尴尬的我赶紧侧过脸去想找点其他事情做。
“对了！梓曦姐，你的葡萄糖点滴好像快滴完了，我去叫一下护士给你拔针。”
“喂，小沐……你是不是觉得我烦想跑？”
“没啦，等我两分钟，就两分钟。”
无视了她叽叽喳喳的抗议，我赶紧起身离开了她的病房。
耳边没了梓曦姐的抱怨之后，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上了个厕所之后我便信步来到了护士站。
因为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所以此时的护士站里只有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小护士正趴在桌子上认真抄写着工作记录。
“那个……小玉姐？”
“有事吗，小沐？”
那是个年纪只比梓曦姐稍大一些的女护士，扎着一个马尾辫，带着个黑色无框大眼镜。虽说她的年纪并不是特别大，可一个人就管理着包括梓曦姐病房在内的好几间病房。
因为年纪相仿而且为人和善，加上对我们两个一直挺照顾的，所以一来二去我们三个就认识熟络了。
印象里小玉姐在工作上一直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哪怕在休息的时候她一般也都会坐在护士台抄抄写写记录一些工作上遇到的事情。
“梓曦姐的葡萄糖快滴完了。”
“嗯，我知道了，稍等一下，我记完这个报告。”
她点了个头三两下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后，就起身和我一起朝梓曦姐的病床走了过去。
“对了小玉姐，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假发的店吗？我想给梓曦姐买顶假发。”
“嗯……医院边上好像就有一家，等会儿我下班之后，咱们两个一起过去吧。呃……如果是给梓曦用的话，我想长发会不会更合适一些。”
“嗯，我感觉也是。”
现在想想的话……梓曦姐之前留的都是短发吧，也不知道她留长发是什么感觉？
黑长直再配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总感觉应该会相当出彩吧。
……
就这样一直等到下午5点小玉姐交班之后，我就和她一起去到了医院附近的那家假发店。
不得不说假发的种类还蛮多的，单材料方面就有化纤的、真人头发的、还有混合的。而且款式也是五花八门，不同色系、不同长度，价格也是从几百到几千不等。
反正只是在店里逛了一圈我的眼睛就快要看花了。
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我最后在店里的一个不太起眼的柜台上发现了一款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浅褐色中长发。
拿起那顶假发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发丝的材料不像是那种低劣的人造纤维，摸起来感觉挺柔软的，也不怎么扎手。
发网的舒适度还可以，就算夏天戴起来感觉也应该蛮透气的吧。
非要问这东西有什么要命的缺点，那就是价格方面稍微有点贵，大约需要1000元大洋。
1000元在几年后可能不算什么钱，可是对于现在，尤其是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穷学生来说，简直就是要我命的节奏。
1000元那可是相当于我整整半年的生活费啊。
好纠结，肉疼。
看来零花钱还得找老爸提前预支了。
“怎么了小沐？”
小玉姐在店里找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好看的假发，最后还是苦着脸回到了我的身边。
“没，没什么。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假发，我们去其他店吧。”
“等下，你手里拿的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这个啊……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我看的还行啊？要不就买这个吧，多少钱？”
“得……1000吧。”
“还可以，就要这个了，我付钱吧。”
“……”
小玉姐似乎对我手上的这顶假发相当感兴趣，满意地点了一下脑袋就打算从我手上拿走假发准备去结账。
纵然小玉姐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让别人花钱买礼物总感觉不太舒服。
“那不行，假发是我想买给梓曦姐的，怎么能叫你来付钱。”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以后用吧，而且1000对你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所以这次我来付就行了。”
“不用了，我会自己弄到钱的。”
“我和梓曦也算是朋友一场，送她顶假发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再说了，我怎么能让后辈付钱呢？”
尽管小玉姐说的话乍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像这种白占人便宜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还是蛮不好意思的。
“那也不行，最多一人一半。”
她当然不太想让我付钱，可还是拗不过我的坚持，只好讪讪地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提议，各自付了一半的钱。
“好吧，就按你说的，一人一半。”
……
♤
在外面吃过晚饭，我和小玉姐重新折回到了医院，这个时候的梓曦姐也已经吃完饭正在和阿姨愉快地聊着天。
“嘿嘿，梓曦姐，我又回来啦。”
“咦？小沐，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有事所以要早走吗？而且怎么小玉也在？”
“看看我和小玉姐给你带了什么？”
我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白色纸袋子，而后故作神秘地将袋子毕恭毕敬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小沐……你又在玩什么呢？袋子里是什么东西？”她微笑着伸手接过了袋子，之后就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两个。
“别猜啦，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点了一下头，然后掏出了袋子里的那个素色的纸盒，打开盖子之后，她的脸上迅速爬上了喜悦的神情。
“这是给我的吗？”
“嗯呢，我和小玉姐帮你挑的，满意吧？”
“嗯嗯，特别满意，特别开心，谢谢小沐啦，还有小玉～”
“戴上吧，我们两个都感觉长发应该和你的脸型更配呢。”
梓曦姐戴上了我们给她买的那顶假发，披肩的长发垂眸而坠，一颦一笑间宛若谪仙般动人。
“梓曦姐，你长发的样子真好看诶。”
“嗯，谢……谢……”
她脸上的笑容很温暖，只是那份微末的暖意很快就迅速地淡去，最终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所取代。
我看到她的眉毛紧紧地蹙了起来，鼻孔里也慢慢流出了乌色的血液……
“梓曦……姐？”
她伸出手抹了一下鼻子，看着颤抖的手上晕开的猩红色血渍，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呆滞，她微微张着嘴一直喃喃地想对我说什么，可是却咿咿呀呀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沐你赶紧拿纸，先扶着梓曦坐在那低头止血！止住后马上平躺尽量不要动头！我马上去叫她的主治大夫！”
表情凝重的小玉姐留下这句话之后直接跑了出去，而我和她母亲则是赶紧找了一堆纸开始给她进行简单的快速止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