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和她母亲简单的应急处理之后，暂时是勉强止住了外溢的鼻血，之后我们就赶紧按照小玉姐的吩咐让梓曦姐平躺到了病床上。
没想到才一会儿不到的功夫，她脸上就已经溢满了骇人的痛苦，此刻的她早已说不出一个字来，两只手更是在不停地抖动着。
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模样，我除了牢牢攥住她的手心之外实在是手足无措。
除了傻愣在一旁干看着以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对不起……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在病床上痛苦地挣扎了好几分钟后，最后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再之后她就被急忙赶过来的医生护士们火急火燎地推进了手术室。
自打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开始骤然亮起之后就一直没有熄灭过，除了时不时走出几个神色匆匆的护士以外，印象最深的就是几分钟之前刚刚进去的几个看起来比较年长有经验的主刀大夫了。
哪怕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可从他们严肃的表情里我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梓曦姐的状况是有多么地严重。
我一直陪着她的母亲守在门外的椅子上，焦急又无奈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医务人员。
阿姨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脸上更是布满了潸然的泪水。
“阿姨，放心吧，梓曦姐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嘴里是在尽力地安慰着她，虽然已经很努力地朝她笑着了，可那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发抖声线恐怕没有一丁点的说服力吧。
那是无助、绝望……
以及深深的彷徨。
明明很想替琬琰照顾好梓曦姐，明明好不容易才和她解除误会。
可是现在……
除了仰着头发愣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
「19:35」
梓曦姐被推进手术室半个小时后，从手术室里匆匆忙忙跑出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手上还拿着两份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白纸。
“你们是3床患者袁梓曦的家属吗？”
“是，医生，梓曦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阿姨一看到那个大夫就赶紧站了起来，同时也将惴惴不安的目光聚焦到了他那张表情严峻的脸上。
“病人的情况很危急，我就不绕弯直接说了。患者现在脑血管破裂，出血量大约有65cc，需要马上开颅清淤。这里是知情同意书和病危通知单，麻烦直系亲属签一下字。”
“你在……开玩笑吧？”
脑袋里只是感觉轰地一声瞬间炸开了，这个简直有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几乎让我忘了该怎么呼吸。
脑溢血？
病危通知单？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说出事就出事？
“明明梓曦姐刚刚还和我们有说有笑的，你现在居然告诉我她病危？病危？呵呵……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多收钱所以在这里危言耸听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
“冷静点！检查结果就是这样，原因很可能是癌栓导致脑内血管破裂引起的。总之，如果想救她，赶紧先把这两张纸签了，你现在每耽误一秒，患者就会多一分危险懂么？”
“好，好。”
梓曦姐的母亲赶紧接下单子，颤抖地签下了她的名字之后，那个表情严肃的医生就立刻转身跑进了手术室……
我刚刚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闭眼上掩面轻轻地叹息着，我向后退了一些无力地瘫坐回了冰凉的椅子上，侧过脸靠在墙壁上失神地看着远处那间略有些模糊的手术室。
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切彻底乱了。
不仅没能照顾好梓曦姐，甚至到目前为止除了添乱以外什么也没做。
时间就在无尽的自责中缓慢地流逝着，短短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对我而言简直就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一点消息，而且为什么进进出出的大夫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梓曦姐会不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梓曦姐不可能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明还有好多话想和她说的，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喊她姐姐。甚至三个人一起去逛水族馆的愿望都还没来得及实现，还有，还有好多事没去做……
连一句分别的话都不肯和我说就自顾自地离开，实在是……太狡猾了。
大骗子，大骗子。
当初骗我的那笔债还没还完，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可以就这么……
随随便便离开我……
“梓曦姐。”
求求你，别走。
鬓角落下的那一缕长长的乌发遮挡住了我的视线，也让我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努力地抱紧胳膊，轻轻地蠕动着干瘪的嘴唇一直在默默祈求着会有奇迹发生，可是……目之所及除了那扇始终紧闭的玻璃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到底该怎么办？
对了，琬琰……
把梓曦姐的情况告诉琬琰？
“阿姨，我去打个电话。”
“嗯。”
阿姨不置可否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可布满血丝的双眼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房门紧闭的手术室。
拿着手机缓步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手术室门口的一举一动。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我还是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中。
要告诉琬琰一切吗？
要让琬琰陪着我们一起难过吗？
明明梓曦姐那么努力，那么尽力地隐瞒着自己的病情，而我却……
对不起，我还是不想让你就这样孤独地离开。
如果你以后怨恨我的话，我一定会主动选择离开，一定不会给你和琬琰添麻烦的。
所以……对不起……
我捏紧了手机，最终还是颤抖地按下了拨号键。
在一阵忙音之后，手机那端响起了琬琰冷陌至极的声线。
“疯子，还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现在的一切，唯一会做的就是死命咬住自己发颤的嘴唇一言不发。
“喂！？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还想看我笑话？疯子！”
“琬……琰……”
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了疲惫憔悴的声音，电话另一端的那个男生也愣住了，两人之间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又想玩什么？”
“没有……真的……没有……”
我不停地摇着头，止不住的泪水却顺着脸颊默默地流下去。
“你这个疯子这样玩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不起……”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没有……照顾好……照顾……”
梓曦姐？
我最终还是咽下了最后即将说出口的话，因为我看见了，看见了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梓曦姐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无力地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臂，傻站在原地的我怔怔地注视着走廊的那一头，呆呆地看着躺在病床上即将被推入ICU的她。
手机就在不经意间从我的手里轻轻地滑落，最后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早已经顾不得其他，我拔腿就向她跑了过去。
“小玉姐，梓曦姐怎么了？”
我和同样心急如焚的阿姨一起拦住了带着口罩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小玉姐。
尽管在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她的双眼早已布满了血丝，可小玉姐还是摘下了口罩，在那张疲惫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带着几分歉意微笑。
“情况暂时稳定了。只是……只是……脑血管破裂缺氧导致脑细胞大面积坏死，下半身……可能已经没知觉了……”
“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太好了……太好了……
她还活着，太好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梓曦姐不会就这么离开我，我就知道……
她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如果今天晚上情况稳定之后应该能从ICU出来转到普通病房，这段时间你们暂时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来吧。”
“嗯，谢谢，谢谢。”
我和阿姨只是不停地朝着她鞠躬道谢着。
就算以后不能走路，哪怕以后的生活会更加的艰难。
不过，她还活着，还能再一次醒过来。
真的……太幸运了……
目送着她被推入ICU之后，我和她的母亲都松了一口气。
对了，琬琰。
我急急忙忙地跑回到了走廊尽头，蹲了下来捡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手机。
刚刚的通话早就在手机掉下去的时候结束了，带着一条划痕的手机屏幕上如今上面只有一条短信。
那是琬琰发给我的，简短的讯息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你TMD真是个神经病。」
太好了，琬琰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还可以和之前一样陪在梓曦姐的身边，真的太好了……
轻轻地环抱着手机，蹲在地上将脸深埋进了膝盖里。
……
♢
忙完医院的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12点了，躺在床上本来想休息一会儿，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梓曦姐可能出现危险的臆想。就这样辗转反侧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回到了医院。
此时的梓曦姐已经顺利转入了普通病房，她一直在安详地睡着，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愈发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外，唯一的不同就是头上缠了厚厚的绷带。
真的……好难受……
为什么她非要遭受这种痛苦，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受这种惩罚，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
我坐在椅子上倚靠着墙壁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日落西斜，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她才动了动沉重的眼皮，最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沐……来了……”她苍白的嘴唇轻轻张合着，无力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嗯，感觉怎么样？”
“还好啦。只是……小沐特意给我买的假发……不能戴了……好可惜……”
“没事的，一定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的……”
“小沐……你今天没去陪男朋友呢……”
“嗯，明天去。”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啦……”
“我知道。”
看着她痛苦又憔悴的模样，我真的不想再隐瞒和琬琰的事了，真的不忍心再去欺骗梓曦姐了。
用力把放在大腿上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最后又缓缓地松开。
“梓曦姐，关于琬琰……我想和你谈谈。其实我和他根本就……”
“我有些困啦……明天再说吧。小沐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依旧摆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靥，只是藏在笑容背后的那股深不可测的悲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梓曦姐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吧，我和琬琰的事情。
女生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嗯……明天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