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迟来的放学铃声亲切地响起，已然苦苦支撑了整整一天的我总算是可以趴在桌面上稍微喘口气了。
当然了，纠结的一天远远还没有结束，因为等下还要和琬琰一块去探望梓曦姐。
倒不是说觉得天天去找梓曦姐麻烦，事实恰恰相反，我其实还是挺喜欢和梓曦姐呆在一块的。造成纠结的主要原因其实是正走在我前面的……琬琰。
“小沐，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心事？”
“有么，是琬琰你看错啦。”
微笑着朝着转过脸来看我的琬琰摇了摇头，我随即加快了脚步赶紧跟了上去……
当我们两个来到医院病房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梓曦姐正一个人靠在病床的床头盯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发愣，而她的手上还拿着我那天送给她的八音盒。
“琬琰，小沐。”
见我们到来之后，脸上顿时扬起温暖笑意的梓曦姐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歪着头朝我微微抿了一下嘴唇。
“来啦。”
“嗯，来监督看看梓曦姐你有没有好好吃药？”
“嘿嘿，放心吧，一次都没有落下。”
“那我就放心了。”
跟梓曦姐稍微寒暄了几句，我就借口要去找小玉姐问今天的情况，于是顺手就将带梓曦姐出去转转的任务推到了琬琰的头上。
琬琰的手脚很麻利，把梓曦姐小心地抱起来挪到一旁的轮椅上甚至都不需要两分钟时间，跟我当时那个费力又磨蹭的状态简直天壤之别。
看着眼前这对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恋人，我只是朝梓曦姐摆了摆手，然后在自己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笑意，目送着他们两个缓慢离开了病区。
尽管明知道现在的自己显得有些多余，但我其实还有自己能稍微帮一下忙的地方。跟小玉了解一下梓曦姐今天的情况之后，我就回头帮她收拾起了有些凌乱地床铺，然后掐好时间去水房那边打了一盆热水回来。
忙完这一切之后，我就跟往常一样坐在空落落的病床旁静静地凝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空发愣。
索性并没有让我等太长时间琬琰就推着梓曦姐回来了，很明显出去转了一圈透透气之后，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恢复了不少，脸上的笑容甚至也多出了几分轻松与戏谑，以至于还叽叽喳喳地开始打趣起了我。
“小沐小沐，昨天太累了所以忘问啦，我送的元宵节礼物怎么样呀？”
有些无奈地白了一眼始终挂着淡淡笑容的梓曦姐，我的目光转而落到了站在梓曦姐身后的琬琰脸上。
“……”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其实也跟我的差不了多少，尽管一直没表示什么，但还是相当无语地略微耸了一下肩。
“如果梓曦姐你指的是天上飞的孔明灯，那我承认楼顶上的风景确实还蛮不错的。”
“其他的呢？”
“没了。”
“没啦？”
“另外……能见到姐夫感觉还行吧。”
“是么？我可记得某人曾在那天夜里好像发出了犯罪的誓言来着。”
“……”
弯下腰正打算将梓曦姐抱回床上的琬琰忽然开头莫名地吐槽了起来，惹的一旁的梓曦姐虚掩着嘴角偷偷地嗤笑了起来。
“啰嗦，要你管。我今天和梓曦姐有重要的事情做，无关人员麻烦等下退场。”
“包括我吗？”
“你是重点关照对象，赶紧请退场谢谢。”
“……”
无言以对的琬琰悻悻地摊了一下手，将梓曦姐小心翼翼抱回病床盖好被子之后就相当配合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到这里可以了不？”
“额，感觉距离还是差了点。”
“……”
至于说我和梓曦姐现在想要做什么，总的来说是两件事，一是给梓曦姐捏腿，二是给她擦拭身子。
所以，把琬琰轰走之后我就起身将病床边上的挂帘整个拉了起来，接着还从帘子里探出头特地嘱咐了一下正打算往外走的琬琰。
“对了，绝对不许偷看，也不许偷听！”
“行……那我去走廊里休息一会儿吧，记得有事随时叫我。”
“嗯。”
他拉长了音调先是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冲我讪讪地笑了一下，见我态度依旧坚决只好表情黯然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因为梓曦姐的活动困难，所以隔三差五我都会给她擦拭一两次身体以保持最低限度的卫生状况。
另外至于说她的两条腿，由于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真正站起来过，她的腿部肌肉已经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萎缩的迹象。
所以，帮她捏腿主要是为了防止今后可能会留下的后遗症。
在用力帮给她捏完两条腿之后，我又小心翼翼地帮她褪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可是，当她的身体状况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仅仅只是两天没有观察，情况就比之前更加地恶劣了，尤其是异常肿大的肝区以及膨隆的腹部更是让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上的衣物。
我想不明白，明明一个星期之前才刚刚清除干净她的腹腔积液，为什么这么快就复发了，而且情况似乎比之前更加地变本加厉。
“梓曦姐……”
“嘘……别让琬琰知道了。”
“嗯。”
心领神会的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默默拧干毛巾开始给她擦身子，可仅仅只是轻微触摸到肝脏那块，她就疼的龇牙咧嘴整个人也跟着缩成了一团。
即使每天都会定时注射了大剂量的强效止疼药，可是……对于她的肝脏疼痛而言，这种方式根本就起不到一丁点作用。
“对不起，对不起……”
“嘿嘿，我没事啦。”
梓曦姐的嘴唇一直在不住地颤抖着，甚至就连脸上竭力想要维持住的笑意在我眼里也是那样的疲惫与苍白。
我知道梓曦姐从来没有一点责怪我的意思，可是……她越是对我这样宽容，我心里所藏的那份愧疚就会越大。
“对不起……没能帮上一点忙。”
事实就是如此吧，自打伤了她害她受伤住院开始，从头到尾我一个忙也没有帮上，甚至最后还得倚靠梓曦姐的帮忙才挽回了与琬琰的关系，
“没事啦，小沐已经很努力了。对了，周日一起去水族馆玩吧。三个人好像已经好久没一起去了吧。”
“嗯。”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则是低下头更加小心地在她的身上擦洗着。
在之后剩下的时间里我们两个没有再进行过一句对话，一直到最后擦完身子帮她重新穿上了病号服，然后轻囤着她的后背让她小心躺回了病床上。
“谢谢啦，小沐。”
她的脸上至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温暖又善良的笑意，不管现在或者将来要去承受多大的痛苦，她从来都是如此。
昨天下午我来的时候，她告诉我自己这么做是就为了让我和琬琰在一起。
可是，看着她如今这副羸弱的样子，我真的……无法接受她苦心孤诣下定的决意，更无法认同她的想法。
“梓曦姐，问你个问题……可以么？”
在稍微收拾完一切之后，我并没有立马出去喊琬琰进来，而是直着腰板坐在了床旁的椅子上直直地盯着她那双漂亮又有意耷拉的双眸，也心疼地看着那张被病魔折磨到毫无生气的面庞。
“当然可以了呀。”
“为什么……要把事情都告诉琬琰？”
“呃……这个问题的原因嘛……”
梓曦姐将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嘴唇旁似乎认真思索了片刻，接着忽然歪着脑袋浅浅地笑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一句对我来说沉重无比的话语。
“因为小沐你吃了很多苦，所以啦……我才更不希望你再因为我的死而自责。”
“我……”
坐在椅子上的我只是垂下头用力捏紧了拳头，默默地看着手背从充血到最后的发青，我始终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小沐喜欢琬琰，所以……嘿嘿……我那天就自作主张了……”
“为什么……要为我这个外人做到这种程度？”
梓曦姐没有立马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嘻嘻地挪动着身体往我这边略微凑了一点，紧接着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小沐你才不是什么外人，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呀，再乱说我可要打你喽。”
喉咙就如同哽塞住了一样，我很想开口朝她说什么，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声活跃气氛的打趣，可是嘴里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
“小沐，对不起。”
缓缓收起笑容的她微微张开口，忽然很小声地朝我道了一句歉，“谢谢你愿意陪着我到现在，真的很谢谢……”
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我想说什么，可是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甚至就连大声地哭泣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在心里发出一声默默的叹息，然后伸出两只手轻覆在她那只冰凉无比的手背上。
其实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那个被救赎的人，其实应该是我才对吧。
“瞎说什么呢，到时候我可是要当你和琬琰婚礼的伴娘呢。”
我努力扬起了微末的笑脸，只是……脸上却淌满了冰凉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