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琰趴在厕所洗手池那里漱了一会儿口，随后就重新带着一张完美的笑脸走了出来。
“走吧，去梓曦那里吧。”
“嗯。”
我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起朝着医院走了过去。
平淡如水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这个词用来形容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简直再贴切不过了，就如同一片平静无垠的池塘一样，毫无生气。
只是和他一起默默地朝前走着，一路上除了刚开始寒暄的那几句之外，再无他言。
我的意思并不是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那干走着，其实我们之间偶尔还是会有些对话的，只是……说的全都是一些没营养无价值的废话。
就像……同班同学之间常会进行的那种对话一样。
稀松平常到掀不起丝毫情感的波澜。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不咸不淡的状态。
“琬琰。”
慢慢停下了脚步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而他则是下意识地往前多走了两步，之后才勒住脚步回过头来相当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
“我……我想，能不能以后一个人去梓曦姐那里。”
“是么。”
他没有再挽留些什么，在一阵让人倍感煎熬的沉默过后，只是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是么？
是……么……
站在原地的我徒然地握紧了拳头，在心头默念了两遍他刚刚说的话，最后无力地松开了手略微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嗯。”
就这样，我们两个一前一后背靠着落日的余晖，沿着那条笔直又望不到尽头的小路向前走去。
琬琰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无比地落寞和陌生。
讨厌……很讨厌……
这种远隔千里的感觉真的很让人讨厌，讨厌……
我加快脚步跟了过去，伸出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衣服。
他停下了脚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虚伪的笑容。
用力地揪着男生的衣服，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大声地吐出心里积蓄的那份不快，更想要彻底撕碎这份虚假的关系。
可是……
这是梓曦姐好不容易才重新构筑起来的关系，这是她不惜一切想要看到的东西。
姐姐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最后才促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冰释前嫌。
所以，我们的关系绝对不可以被破坏。
谁也不可以，哪怕这个人是琬琰……也不行。
绝对……不可以……
“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嗯，不好意思。”
……
♧
虽然来医院的一路上的确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可这些事情与之后在医院里所发生的那些事相比简直可以说不值一审。
因为当我们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迎接我们的并不是梓曦姐平时那张开心的笑颜，而是躺在床上早已陷入昏迷状态的她。
阿姨忧心忡忡地告诉我在这之前她已经昏迷了将近8个小时，尽管生命体征总体还算平稳并不需要进ICU，可还是让已经一宿没合眼的阿姨还是担心地不轻。
费了半天劲苦口婆心将阿姨劝回去休息之后，我跟小玉姐问了一下梓曦姐的情况之后就回到了她的病房里。
而琬琰则是代替了我之前的角色，坐在了我之前每天坐的位置上一直紧握着她的手，默默地守在梓曦姐的身边等着她醒过来。
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好聊，我默默地站到了病床旁的墙边，背靠在白色的墙壁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她。
就像是一张被定格住的可笑照片那样，我和琬琰只是以这种姿势一直呆着，始终一言不发，冰冷无比的气氛与病房内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讽刺吧，梓曦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我们两个人沟通的唯一纽带。所有有趣的话题，所有的欢声笑语，无不是围绕着梓曦姐而展开。
一旦梓曦姐不参与进来之后，我们两个就会陷入这种尴尬无比的窘迫境地，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讨厌却又不得不接受。
不管两个人怎么抗拒，最终也只能被这份诅咒深深束缚住，不得不在这份无奈里无助地彷徨。
有点迟滞的空气让我有些无法呼吸，喉咙里就像是被一根刺卡着一样难受。
我不知道现在背对着我的琬琰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也许是跟我一样地痛苦吧，抑或者……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这种事，而是一心扑在姐姐的身上吧。
就算我再怎么地自欺欺人，可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后者才是唯一正确的可能吧。
“她最近一直这样吗？”
背对着我的他突然张开口向我询问起了梓曦姐的病情，也把我的混乱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此时他的手背正温柔地轻抚过她泛黄的脸颊，那有些忧伤的侧脸上，满满的都是爱怜与担忧的神色。
那是……只有在面对梓曦姐时才会露出的关切。
什么时候才会对我露出那种表情？
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嗯，最近每天都这样。”
我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抱着手臂歪过脸去没有再去看他。
“真的抱歉，这么晚才知道这件事。”
“没事。”
稍稍点了一下头，两个人就不再言语，直到梓曦姐缓缓睁开眼之后，窒息般的气氛才重新恢复了过来。
“小沐……来啦？”
“嗯，感觉怎么样？”
“嘿嘿，感觉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累。”
女生的笑容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在我与琬琰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靠在床头之后，她才和平时一样和我开起了玩笑。
“小沐，我今天又不小心把小玉惹急了。”
“是么？你又怎么作妖了？”
……
夜已阑珊，因为不得不回去写作业还有准备第二天的课程，所以我们两个只在这里呆到了大约10点出头就不得不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我们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梓曦姐却特地把我留了下来。
被下了逐客令的琬琰先是郁闷地瞥了我一眼，之后又将目光落到梓曦姐那张笑脸上，这才无语地耸了耸肩对我关切笑了笑。
“稍微注意一下时间，别待太晚了。”
“嗯。”
目送着琬琰离开病房之后，我帮着梓曦姐稍微收拾了一下床铺，接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病房里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一阵，随后就是两声没来由的轻笑打破了病房里积郁许久的沉闷氛围。
“小沐，你突然笑什么呀？”
“不好意思，应该是姐姐先笑的吧。”
“噗，有么？”
“很有，比如说现在。”
故意板起一张脸的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拿起了放在床头的空水杯。
“不扯了，我给你打点热水再给你洗点樱 桃，饿一天了吧。”
“其实感觉还好啦，不过既然是小沐老婆特意给我洗的水果，那我一定吃～”
“……”
搞不懂她现在的状态到底是好还是差，或者是睡一天睡糊涂了。反正我到底还是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拿好东西就出门去给她打水去了。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出门打水的间隙，那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我兴冲冲打完热水洗好水果回到病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靠在床上的梓曦姐正相当痛苦地揪着白色的被单，脸上更是痛苦到虚汗直冒。
药！
赶紧跑过去弯下腰拉开抽屉取出了她平时吃的止疼药，手忙脚乱一通折腾喂她服下之后，眉头紧锁的她这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绷直身子的她就像是虚脱了一样无力地瘫靠在了床头，女生的嘴里还在若有若无地喘着粗气，我甚至还能看到她额头上些许细汗已经濡湿了鬓角上为数不多的长发。
最近姐姐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尽管她一直说她没什么大碍，可……
刚刚自己的动作就该稍微麻利一些的，害梓曦姐又平白无故遭受到这么多额外的痛苦。
也许是见我脸上的表情满是自责与担忧吧，又也许是真的已经挺过刚刚那份难熬的痛苦了吧，女生转过脸来朝我很温柔地抿了一下朱唇。
“没事啦，别担心我了，赶紧让我吃点樱 桃吧。”
“嗯。”
梓曦姐今天的胃口很差，仅仅只是随便吃了几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再那之后，她就歪过脸又对着窗外浓浓的夜景继续发起了愣，而我则是收拾了一下就陪着她默默地看向了窗外。
深夜的寂寥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周围病床旁的灯光也一个一个地熄灭了下去，不知不觉就只剩下了梓曦姐床头的一盏孤灯还在发出微弱的光线。
“小沐。”
“嗯。”
“你……真的不怪我把事情都告诉琬琰么？”
“放心吧，我怎么会怪姐姐你呢。”
被微弱光线照亮半张脸的女生用力揪紧了被单，过了好久才如释重负般地缓缓松开了手，最后挪动着身子凑过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怎么啦，不怕这样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吗？”
打趣般地轻笑了一声，我抬起自己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松手。
只是……我却听到了一声道歉，一声……夹杂着颤抖与无奈的道歉。
“对不起，小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