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曦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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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不小心得了重感冒的周四
或许是因为昨天夜里跟小沐聊天聊的有些晚而导致吧，所以当今天中午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嘴上好像又戴上了感觉一点都不舒服的氧气面罩。
没想到仅仅只是一次稍微晚一点睡而导致的普通感冒，竟然让我沦落到了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使不上的程度。
“姐姐，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艰难地侧过脸，我还是看到了旁边椅子上那个熟悉的少女。
即使小沐的语气始终维持着平静，脸上的表情也并没有平时那么糟糕，可是，她的眼皮其实早就已经肿起来了。
她的心里现在大概很自责吧。
“已经没什么事了，小沐……怎么逃课了……”
冲着她很努力地摆出了一个应该是微笑的表情，虽然我也很想抬起胳膊轻轻地拍一下她的脑袋，然后很活泼地开一个玩笑让她别再自责了。
不过……这种行为似乎也只能仅限于想想吧。
“今天没课，所以早点过来了。”
“嗯。”
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小沐的话，并不是因为苛责小沐，而是因为昏昏沉沉的脑子已经疲惫到连最起码的清醒都快维持不了了。
闭上眼睛晕晕乎乎睡下去之后，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当我再一次缓缓睁开疲惫浑浊的双眼之时，天花板还是闭上眼之前的模样，甚至连勒在脸上的氧气面罩还跟之前一样的难受。
唯一不同的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已经亮了起来，窗外的天空也由之前的明亮变成了如今的黑暗无光。
“梓曦？”
耳边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小沐的，而是琬琰充满担忧的一声轻唤。
“嗯。”
很艰难地将脸转了过去，这次我只看到了琬琰的身影，而那个自责的女生却始终没有看到。
“小沐……在哪里？”
“她这两天一直没合眼，我已经让她回去休息了。”
这两天……
原来，我晕晕乎乎一觉睡了一天多……
“琬琰，你是不是……也没休息？”
面容憔悴的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椅子稍稍拉进了一点，然后小心托起我那只业已冰凉的手覆在了他温热的脸颊上。
“别乱想了，想吃东西么？”
“不怎么饿，对了……明天……一起去水族馆吧……”
……
♧
如果说以前让我坚持治疗下去的动力是想要回到琬琰的身边，那么……现如今还能让我支撑下来的信念恐怕就剩下陪着他们两个一起再去一趟水族馆了吧。
并不是因为那座水族馆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而是……想在我们最初一起出去玩的地方和他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道别。
毕竟，上一次和琬琰道别就因为太草率所以惹他生了好几年的气。
所以……这次我会很认真的。
……
即使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了就连大口喘气都会感觉难受的程度。但是，三个人能够再一次聚在一起出去玩，我真的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大概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吧，尽管明知道这么说小沐会生我的气，可相比于连抬手连抬手力气都使不上的昨天而言，我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好。
一大早我就醒了，在吞下一大堆止疼药之后，已经一宿没睡的妈妈小心地帮我穿上了衣服，在这之后又围上了厚厚的围巾。
“老妈，衣服足够多了啦。”
尽管我一直这么跟她抱怨着，可她还是给我戴上了一顶她亲手织的小帽子。
“注意……安全……”
她本来还打算多嘱咐我一些，然而才刚刚开口就哽咽住了，她稍稍侧过脸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才转过脸上重新朝我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早去……早回……”
我知道的，妈妈她还有好多话想对我说，甚至就连一天的福都没有享受过。
在这个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我的妈妈了吧。
“老妈，我突然想抱你了。”
“嗯。”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即使再努力坚持，即使表现地再坚强，可耳边终究还是回荡起了她细细的抽泣声。
妈妈的头发上早已泛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些许银色，她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不仅要默默地承受爸爸离去的悲痛，如今……还要亲手送别我。
“辛苦你了，妈妈。”
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就像曾经每天晚上临睡前她会对我做的一样。
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好啦，等下被小沐琬琰他们看见了不好。”
“嗯。”
她依旧是抱着我，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怀抱。
……
当小沐和琬琰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在费力将我挪上轮椅之后，我跟妈妈道了个别，之后就准备出发去我最后的目的地。
只不过，在那之前，我特意要求他们先将我推到了小玉那里。
“别给我惹事。”
小玉还是跟往常一样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只是咬着牙语气平常地吐槽了我一句。
“嗯，保证。”
单单只是朝她稍微点了一下头，感觉浑身上下就已经疼地不行。
“走吧。”
“等等。”
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她从护士台里走了出来，俯下身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接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正色地看着我。
“记得下午两点要查房，特么的给老娘早点回来。”
我尽管很想要朗声笑出来，可是受限于现在的身体情况，我只能朝她地微微颔首致意。
“小玉原来也会爆粗口呢。”
“废话，别小看我们社会人，准点给我回来，不然跟你没完。赶紧走吧，我要工作去了，不陪你浪费时间了。”
她干净利落地将一切都交代完之后就转过身离开了，只不过，我却看见她坚毅又落寞的背影一直在无声地微微颤抖着……
♢
琬琰推着我走出那座呆了一个多月的住院楼后，我终于再一次享受到了久违的和煦阳光。
那略有些刺眼的光线均匀地铺撒在我的身上，感觉有些恬静，又有些调皮。我似乎从未曾想过沐浴在早晨的阳光里竟然会是如此地闲适与安逸。
只可惜，这抹微光对于我来说也许是上天最后一次的眷顾了吧。
小沐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发车前还特意嘱咐司机师傅慢点开。琬琰也是一直在搂着我的臂弯，生怕我会因为路上的颠簸而出现什么问题。
出租车慢悠悠地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总算是来到了那个水族馆的门口。
这个地方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无忧无虑地开怀笑着吧，明明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却总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久到……三个人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久到……连记忆的颜色都有些褪去了。
“我想去看看那群……胖头鱼了。”
他们两个推着我来到了玻璃缸前面，那几条小鱼依旧还在那里悠闲地生活着，无论春夏秋冬如何轮替。
“琬琰，能不能……抱我到那个长椅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地方……会更舒服些……”
“嗯。”
他小心地抱起了我轻轻把我放到了一旁的长椅上，然后坐到我的身旁小心地帮我拉了拉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之后小心地将我揽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啦。”
我只是尽我所能对琬琰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随后转过脸朝着默默站在一旁的小沐微微抿了一下嘴唇。
“那个……小沐，能麻烦你……帮我……买两瓶水好么？我有些……渴了……”
“嗯。”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咬着嘴唇，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就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要支开她？”
琬琰歪着头，将温暖的侧脸轻轻地贴在了我的额角上，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极尽温柔地搂住了我的腰肢。
“因为，不想……让她难受……”
因为，我想一直陪着你到最后……
我想……在你的怀里离开……
我笑了一下，然后从身边的小包里艰难地掏出了小沐曾经送给我的音乐盒。
这个东西是小沐她努力工作得来的吧。也是她……第一次送我礼物吧。
我永远忘不了她送我礼物时露出的笑容，那也是……住院期间唯一一次对我展露出真正轻松的笑容吧。
所以……
我真的……很谢谢她……
“琬琰，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幸福，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幸福。因为啊……因为……最爱的两个人……都陪在我的身边……”
真的，很感谢老天爷愿意把这两个最善良的人留在我的身边。
能够让我有幸同时得到他们的爱。
我忽然想最后再听一遍那首卡农，可是虚弱又颤抖的双手根本就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哪怕仅仅只是打开八音盒的盖子都做不到。
琬琰低下头，将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覆在我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被上，小心地帮我打开了那个八音盒。
“我想最后听一次……”
“嗯。”
他的声音有些发酸，温热的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
“琬琰，不可以哭。你要哭的话，我就舍不得……离开了……”
“嗯。”
他别过脸去迅速地随意擦了两下脸，然后用颤抖的双手拧了几下插在八音盒上的钥匙。
捧着音乐盒的我则是依偎在了他的肩上，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静静地聆听着凄婉的旋律。
“琬琰，单单只是认识你们两个，就已经花光了我这辈子……全部的运气。可如果……能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希望……希望还能再遇到你们……”
“谢谢你，谢谢小沐……能陪着我走到最后……”
我似乎感觉到他温柔的唇瓣轻轻贴在我的唇上，苦涩的泪水相互交织在了一起，就像是这首缠绵悱恻的旋律一样，诉说着最末的温存。
“我爱你，琬琰。”
“我也爱你，梓曦。”
脸上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地滑落了下去，就算曾经发过无数次的誓，就算曾经多少次设想着要微笑地和他分别，可是……到最后我终归还是没有忍住哭了。
琬琰，我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真的想永远陪着你……
“我想……睡一觉……”
“嗯。”
“对不起。”
我很任性，也经常会惹人生气，我也很自私，遇到事情头一次想到的就是自己。
可是，他们两个人却一直深深地爱着我……
一直到最后……
真的很谢谢你们，愿意陪着我……
到结束……
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永远幸福。
“我……爱……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