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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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梓曦姐感冒昏迷的第二天下午
自从那天夜里她和我聊完天就患上了重感冒，之后更是昏迷了将近两天时间，这期间她只醒过来了一次，可连话都没怎么和我说就闭上眼再度昏睡了过去。
而造成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要是那天夜里没有固执地陪梓曦姐聊天，要是那天夜里我没有自作聪明留下来的话，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吧。
“对不起。”
即使明知道现在道歉连半点意义都没有，明知道昏迷不醒的梓曦姐压根就听不见我在这里跟作秀一样的自言自语，可是……
“对不起。”
而今的我，除了默默守候在她的身边不停地小声道歉着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除了添乱什么忙都帮不上，先是因为嫉妒害得梓曦姐受伤弄进了医院，现在又是将她弄的奄奄一息。
我真的很讨厌自己，很讨厌这样帮不上一点忙的自己，更厌恶把梓曦姐害成这样的自己。
歪过脸将视线缓缓落到了一旁心电监护仪上慢慢跳动的波形上，也许是由于一天多没睡觉身心太过于疲惫了吧，只是将眼皮略微合上的片刻之后脑袋直接就罢工睡了过去。
等我意识到自己好像睡着赶忙睁开眼醒来的时候，身上却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
面无表情地木然转过脸，我看到了那个靠在一旁墙壁上正一直盯着梓曦姐看的琬琰。
见我已经苏醒了过来，他那张遍布愁绪的面孔方才稍稍舒展了一些，即使目光始终还是在梓曦姐的身上徘徊，可看我的时候还是不免露出了些许温柔。
“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梓曦姐而今生死未卜，作为罪魁祸首的我竟然要堂而皇之地回去躺着休息……
摇了摇头，我什么话也没有说，算是用沉默婉拒掉了琬琰的建议吧。只是，当我收回目光转过脸来继续盯着昏迷的梓曦姐发愣出神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手掌却出乎意料地轻放到了我的头顶上。
“要是被梓曦看到你现在这样她一定会很难受的，所以先回去补充一下状态，别等下自己也病倒了。”
不知道琬琰的话里藏着怎样的魔力，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我甚至没有多少犹豫就直接点了一下脑袋。
“嗯。”
“我送你一程吧，这里让小玉姐帮忙稍微盯一下。”
“嗯。”
我本来打算跟他一起走到了病房楼门口就分开的，可琬琰他却执意非要多送我回家，口口声声说是担心我太累了可以会出事。
不得不说琬琰的担心真的有些多余了，虽说自己现在的确有点腿软，可正常走路什么的应该还是没有一点问题吧。
不过，即使我已经拒绝了，但是他最后还是跟了上来。
初春入夜十分的小城依旧还透着彻骨的寒冷，这个时间点的马路上也是车水马龙，而我和他两个人如同例行公事一样走在回去路上的身影却显得十分地突兀。
即使两个人的肩膀靠得如此地近，可我却始终感觉和他的距离是那样的遥远。
远到……陌生无比……
我和他之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靠着索然无味的聊天打发着一路上寂寞的时间，直到最后快要走回到了我家附近之时，我才停下脚步对他稍稍抿了一下嘴唇。
“到这里就行了，梓曦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嗯。”
琬琰他就像是完成了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样稍稍松了一口气，憨笑了两声随即就转身打算离开。
“琬琰。”
然而，就在他转身将欲离去的时候，我还是莫名其妙地开口喊住了他。
“怎么了？”
男生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诧异地看着我，而我则是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半晌未曾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我知道琬琰之所以这样照顾我其实只是在勉强自己，只是对以前那些事感到抱歉罢了，这一点他和我同样心知肚明吧。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非要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犹豫再三，我终究还是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转而生硬地微微扬了一下嘴唇。
“没什么，注意点安全。”
“嗯。”
……
♢
2010年3月6日，暖阳的周六
昨天晚上临睡觉前我收到了琬琰的消息，他告诉我梓曦姐已经醒了，只是状态很不好，可她还是执意想要和我一起去水族馆玩。
对于今天将会发生的事情，我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心理准备，然而……
怔怔地看着卧室全身镜里那个满脸憔悴尽是忧伤的女生，不论我怎么努力尝试着在自己脸上摆出习以为常的假笑，但始终没有一丁点的起色。
“这样……会让梓曦姐难受的吧。”
我最终还是没能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丁点笑容，只是特意换上了一身好看一点的衣服，在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匆匆离开家出发去到了医院。
初春的暖阳照在身上的感觉恰到好处，不冷不热，就连空气中也无不弥漫着属于春天应有的味道。
其实在赶往医院之前，我的心里甚至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希望在医院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病情会有些许的好转。
但是……
只是当我看见一脸痛苦的梓曦姐坐在轮椅上耷拉着眼皮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了一切，才知晓了一切原来早就已经无法被挽回。
也许对她来说……与其不断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折磨，就此离去或许会更加释然一点吧。
“早呀……小沐……”
如今她的状态已经羸弱到就连说一句短短的话都得喘半天气的地步，可在见到我的时候她还是很努力地笑了一下。
“嗯，姐姐今天还是一样地漂亮。”
我俯下身小心地拥抱了她一下，接着在她的额间轻吻了一下。
“谢谢。”
站在梓曦姐身后的琬琰两只手始终紧握着轮椅的扶手，点了一下头跟我问了一句好就弯下身子将脸轻轻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最后柔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走吧。”
离开医院后，我们三个人乘着缓慢行驶的出租车一起来到了那座熟悉的水族馆。
曾经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因为狭隘的误会而伤害了梓曦姐，害她在病榻上昏迷了将近一天。
害地她……差点死去。
甚至还把本就羸弱不堪的她害成如今这样。
我知道琬琰和梓曦姐并不会责怪我，可那又如何？
我应该承受的罪孽不会因为梓曦姐的宽恕或者琬琰的讲解而消磨一分，那份深深的罪恶感注定会伴随着我一生，甚至会跟着我一同走进坟墓吧。
来到水族馆之后，琬琰抱着梓曦姐坐在了长椅上，而我则是一直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幸福的样子。
其实梓曦姐早就可以不需要我来陪着了，琬琰的力气比我大，而且比我更加尽心地在照顾她，最为关键的是……梓曦姐深深爱着的人是琬琰吧。
之所以还一直讲我留在身边，其实就是希望我能够少一分自责吧。
只是……她不知道吧，潜藏在我心底里的那份负罪感，只会随着她的温柔而渐渐累积。
永远……不该被原谅。
永远，无法解脱。
“小沐，能麻烦你……帮我……买两瓶水好吗？我有些……渴了……”
依靠在琬琰肩上的梓曦姐朝我艰难地笑了一下，然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打发我离开的话。
“嗯。”
我稍稍点了一下头就缓步离开了。
在水族馆里走了一会儿，我来到了角落里的自动售货机的面前买了两杯温水，本想直接折返回去，可是那双灌铅般的双腿却连一步也动不了。
闭上眼背靠在机器旁的墙壁上，那股愈发难受的感情却在胸口肆意地翻涌着，直到再也撑不住，直至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过脸颊从脸上掉落。
“想什么呢，再不回去梓曦姐可要等急了。”
用衣袖快速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我醒了一下鼻子快步走了回去。
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个在那里接吻，看着眼泪不停溢出的梓曦姐，我再也没能向前走出一步。
两个人在那里互诉衷肠，容不得我这个外人参与进去吧。
支开我也许是对的吧，不愿让我看到这一幕，不愿让我伤心难过。
梓曦姐最后依偎在了他的怀中，就像一位纤尘不染的谪仙一样，仿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在止不住地往下掉。
“奇怪。”
然而，正不停擦揉着眼泪的我却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猛然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八音盒从她的手里缓缓滑落，最后轻轻地摔在了地上……
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了，我扔掉手里的两瓶水发疯般地朝她狂奔了过去，一下蹲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的梓曦姐早已双眼紧闭，而嘴角却还微微地向上扬起，似乎是安详地睡去了。
对她来说……从今以后再也不需要去经受那份痛苦了吧，再也不用被残酷的病痛所折磨了吧。
只是这次……永远不会醒来。
琬琰没有看我，而是温柔搂紧了梓曦姐，脸上也跟我一样淌满了泪水。
“姐...姐...”
直到最后……
直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对我说……
甚至就连分别的话语，都不愿和我说一句。
果然，姐姐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原谅过我吧。
也是，我这个被所有人都讨厌的罪人……
活该受这种惩罚。
“对不起，对不起……”
死死咬着自己的唇跪在了冰凉的地上，脸颊则是贴在她渐渐褪去温热的大腿上不住地啜泣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