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周日夜，琬琰家
柔柔的月光夹杂着些许初春的微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进了灯火迷离的房间内，阒然无声的卧室内也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止住了冰冷泪水的我只是蹲在地上往窗户的方向微微侧过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被轻风微微翕动着的纱帘，过了许久才抬起手臂用力擦了擦面庞上的泪痕。
就这么也不知愣神到了几时，只感觉到后背忽然被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大衣。
“琬……琰？”
缓缓转过脸去，满心惊讶的我看见了不知几时蹲在我身旁此刻正顶着一张微醺脸颊的琬琰，尽管他的呼吸依旧显得相当地急促，甚至胸口也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可清澈的目光里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温情。
“夜里……还是有点冷的，多穿点……别感冒……了。”
即使琬琰已经在尽全力地挤出了一个如释重负般的笑容，可是，似乎是由于麻醉药的药效尚没有完全过去的缘故，他脸上的肌肉仍然有些不受控制。
所以说实话，刚刚那个笑容……确实挺扭曲的。
“琬琰，你不恶心我么？”
“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因为刚刚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而且……还误会你了……”
原本刚刚还有些神色凝重的琬琰听到我这么说之后，竟忽然噗嗤一下失声笑了起来，紧接着伸出手一下便将我温柔地揽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他的怀抱纯粹到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像是和梓曦拥抱之时那样。
只是……纯粹的珍视与喜欢。
“我早说过，你是梓曦的……妹妹，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尽管他的舌头还有些打结，而且说话的声音以及语调听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可我还是真真切切地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那份真心的谅解。
“嗯。”
稍稍点了一下脑袋，仿佛就像是获得了彻底的解脱一样，双腿有些发酸的我无力地坐到了稍显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而琬琰他同样也是松开了搂着我的手臂，接着如释重负一般地瘫坐在了一旁的地上，嘴里跟着大口大口地不停喘起了粗气。
“那个……琬琰，感觉……还好吗？”
虽说以前我并没有尝试过吃这个药，但是看他现在的状态……感觉应该不会特别好受吧，毕竟喝醉酒半晕不晕又天旋地转的感觉应该跟这个差不了多少吧。
琬琰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起了一只不停在微微颤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紧接着才颇有些踌躇地苦笑了一下。
“你自己看看你的杰作……还真是够狠的。”
“对不起。”
“不用道歉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而且不管怎么说现在没事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琬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那只不太受控还颤抖个不停的手臂，重重地压到了我的头顶上，接着就开始肆意地揉搓起我的头发。
尽管我也知道他应该是打算通过这种摸头的行为来安慰我，然而……琬琰手上的力道却忽轻忽重，被揪到发根的感觉，真的……
很疼……
不过不管怎么说，麻醉药的药效看来应该是快要过去了，可是……另外那个药物的尴尬效果应该没那么简单就能压下去吧……
“对了。琬琰，你那……那里……怎么办？”
“哪里？”
“要不要……我……帮，帮你……什么的……”
琬琰似乎并没有立刻理解我话里的意思，可是在看着我那张尴尬到有点局促的脸颊之后，他才瞬间领会到了一切。
满脸通红的琬琰相当尴尬地连续咳嗽了好几下，随即一脸正色地横起了眉头。
“你……难道是傻瓜么？我要说可以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他嘴角边上的肌肉同时也微微地抽搐了好几下，吐槽了我一句之后就用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直直地看着我。
“啊……那那那……我……还是……用手吧？”
“你果然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白痴吧。。。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等会儿洗个澡自己消化消化就行。”
“噢，对不起。”
“别道歉了，你还是先扶我到床上吧，地板真的很凉。”
“嗯。”
站起身将行动不便的琬琰搀扶起来缓缓挪上床靠在床头之后，我就下楼给他接了一杯热水放到了他的面前，算是作为给他道歉的赔礼。
虽然这个道歉方式看起来似乎有些廉价就是了。
“真的不好意思了。”
不过，我最后还是朝他郑重其事地鞠了一个躬，很诚恳地希望他能谅解我先前那些冲动的行为。
而琬琰则是无所谓地摆了摆自己的手，接着抬起头郁闷地打量起了我。
“道歉就免了，就是麻烦你以后能不能别再给我下些奇奇怪怪的药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琬琰他似乎已经对我下药这件事有心理阴影了，交代完之后还顺道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嘴里也跟着发出了几声踌躇的叹息。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保证？”
“嗯，保证。”
他先是白了侍手而立站在床旁满脸歉意的我一眼，随即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懒懒地靠在了床头。
琬琰这副言谈举止简直跟上一世她教训我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样。
“还有，我说你这个笨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一点，想法太容易走极端了。”
“对不起。”
“还有，有事能不能先找我商量再决定，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下药。还有……”
琬琰他原本还想要继续训斥我，不过看到我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最后还是咽下了想吐槽我的话。
“算了，今天就到这吧，再这么被你整几次，我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他尽管是这么吐槽我的，但是语气却并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反倒是意外地多出了些许轻松。
“真的对不起。”
“还是那句话，要正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赶紧打起精神来。”
“嗯，我会加油的。”
“时间有点晚了，你也赶紧早点回去休息吧，恕我现在这副样子不能起来送你了。”
“嗯。”
“走夜路注意点安全，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发个报平安的短信。”
“嗯，知道了。”
我再一次朝他鞠了一个躬，然后就把我带来的东西全都收进了包里。
今天的事情到这里应该就算是勉强过去了，只是，在离开他家之前，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无论如何……我还想要确认一件事。
一件……一直以来都耿耿于怀的事情。
可是，纵使好几次想要说话，但却始终都没能张开口。
看着那个磨磨蹭蹭一直在原地纠结的我，琬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招了招手把我叫到了他的面前。
“坐下来，闭上眼。”
闭，闭闭闭上眼？
难，难道是接，接吻？
琬琰居然会主动找我……接吻？
这，这……该……拒绝吧？
心里虽然剧烈地挣扎着，可坐在床头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微微扬起头，真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老老实实地按琬琰的要求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不过，等了半天等来的并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眉心被他的手指重重地弹了一下。
“疼。”
睁开眼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些，我连忙用手掌捂住生疼的脑门满脸怨念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而琬琰倒是压根就没有理会我的怨念，转而自顾自地说出了那句我纠结了许久却终究没能开口问出的东西。
我们之间现在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听着傻瓜小沐，从今往后我会像梓曦一样爱着你，就像是亲妹妹一样。所以，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果然是，妹妹么……
“妹妹。”
这样啊……
我其实早就该想清楚的，这种滑稽到可笑至极的东西才应该是最适合我这种人的结局吧。
“嗯，我明白了，姐夫。”
我微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慢慢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
不知道此刻的心里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经历过这么多难过又痛苦的事情之后，还能和琬琰保持这么亲近的关系，我应该感到开心吧。
这应该已经是我和他之间所能取得的最好结局了吧。
只不过……实在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低下头默默关好他家的房门，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头顶上那片苍茫无垠的星海。夜半十分的小城很是安静，耳边只剩下远方传来的几声依稀可辨的犬吠。
一脚踏进了被月光照亮的萧索夜色中，迎接我的还是那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道路。
就算道路的两侧正被莹莹的微光所照亮着，可是……在这条路的尽头迎接我的究竟是明亮的终点，亦或者又是另一个同样黑暗无光的路口。
我不知道……更不敢去细想，只敢低下头自欺欺人般地默默朝前走着。
也许，当将来的某一天我回过头来审视现在的时候，会发现……幸福也许一直陪伴着我吧。
亦或者，黯淡的终点才更加适合我吧，才更适合我这种人吧……
不管了，无论怎样，我都会尽力走到最后。
伴着姐姐给下来的这份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