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气温渐渐褪去了春末的矜持，甚至就连黄昏之时拂过面庞的微风也变得舒适了许多。
因为呆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我收拾完东西就在约定见面的时间之前来到了校门口。
独自坐在校门外的石阶上，微微仰着下巴静静着凝望着天边渐渐西沉的落日。不知道无聊地等待了多久，直到肩膀忽然被偷偷绕道身后的男生轻轻地拍了一下，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转过头去，我迎上了琬琰那张挂满恬静笑意的面庞，以及在他眼瞳中倒映出来的些许温存。
“没想到琬琰你还挺准时的嘛。”
“嗯，走吧。”
我们出游的目的地依旧还是那座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去的小山丘，因为本来见面的时间就比较晚，所以当我们到达山脚下的时候，整座山林早已经笼罩在了沉沉的暮霭之中。
这个时间点所有爬山的人都在往山下走，只有我和他逆着人群一前一后地缓步上行。伴随着天色渐暗，脚下崎岖的山路也变得愈发难走了起来，连幽林深处也时不时传来了各种各样只属于自然的特有声响。
经过一番曲折的攀登，互相拉着手我们最后终于来到了曾经第一次约会时来的那个小平台。
距离上次来这里时间差不多快一年了吧，之前那个空旷的平台如今依旧还是跟去年一样荒草萋萋，依旧还是人迹罕至。
“还是在这里搭帐篷吧。”
“嗯。”
两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交流，放下手里的东西之后，就趁着天未全黑默契地各自忙活起了手头里的工作。
琬琰从登山包里取出帐篷折腾了起来，而我则是独自去了附近的小树林里捡柴火。
这附近的山陵我尽管并没有全都去过，但是对于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过十几年的我而言，勉强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在山上过夜需要注意些什么？
毒蛇猛兽么？不，其实在附近的这几座山里早已经看不到什么大型动物了，而且点上营火之后大部分动物也都会因为火光而远离。
其实这里最要防的就是蚊子和虫子，所以我这次特意带来了足够多的花露水。
另外……对于私自出来过夜这件事，我其实并没有对家里人做出过多的解释。
对于老爸老妈，仅仅只是发了一条短信说要去小梅家过夜就搪塞了过去。至于说心思缜密的小静，瞒不住也没必要去隐瞒吧，她既然没有开口明确反对的话，应该就算是默许了吧。
算了算了，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想那么多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在胡乱地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心事重重的我和琬琰只是面对面坐在篝火旁一言不发地默默注视着对方。
头顶上的深色墨空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闪动起了零零星星的星光，在经历了一整天的喧嚣后，这座笼罩在夜幕中的大山也重新恢复到属于它的宁静之中，耳畔也只剩下面前薪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些许噼啪声。
其实，从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往下俯瞰，整座小城市尽收眼底饱览无遗，也许此刻也有人正在城市里遥望着远处山林间的幽幽萤火发着呆吧。
“冷吗？要多穿点衣服吗？”
大概是觉得就这么呆着不说话也不是什么办法，琬琰用枝杈轻轻挑了挑篝火，之后冲我笑了笑。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头回应了一个并不算很好看的笑容。
在又一阵难熬的沉默过后，抱着膝盖的我轻轻唤了一声琬琰的名字。
“你那天问我和芳菲的那个问题，还记得吗？”
“嗯。”
“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果然，我还是很喜欢你，也许相濡以沫是你眼里的爱情，可对于我来说，能够开开心心地陪在你的身边，能够说出自己心里的喜欢，对我来说就是爱情。”
“小沐……”
琬琰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复杂，即使彼此间隔着盈盈的篝火，可我还是能体会到男生此刻的心境吧。
“不过嘛……放心吧，在经过那么多苦涩的事情之后，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想通了。”
“哪怕……我也喜欢你？”
“别开玩笑了，琬琰。”
“我没有开玩笑。方沐，我喜欢你，也许是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吧，也许是在更久之前吧。妹妹什么的，只不过是个欺骗自己的借口而已，我只是觉得配不上你的喜欢罢了。”
在听到这句告白的时候我微微愣住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琬琰他那天对我和芳菲说的话……其实真正的用意是在对我表白吧。
一个人的爱情不叫爱情，所以才需要两个人互相倾慕着对方。
所以，他才想要得到平等的爱。
可……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那份日积月累的误解与隔阂，还有心底深处那份永远无法跨越的深渊，早就将我们两个的关系撕扯地七零八落。
“嗯，我知道的，我们之间不会有未来。这辈子我大概都不会忘记梓曦吧，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直爱着你。”
“嗯。”
我也和琬琰一样，这辈子无法忘记梓曦姐，我也同样清楚，我们两个再也无法在一起。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最后的告白……
谢谢……
“我也爱着你，琬琰。”
就这样……在最后的这个夜晚，彻底分开吧。
从今往后，天各一方，再不联系。
……
♢
帐篷里，我和琬琰互相用力地拥抱着对方，互相依偎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从来也不敢奢望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人的心可以像是在做梦一样能够依偎地如此之近。
微微扬起下巴，我凝视着琬琰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眼底里闪动着的那份复杂的感情。
就算……在这之后永远不会再见，我也不会后悔。
“我爱你琬琰。”
我合上眼微微扬起头，耳边轻声回荡着那份打从心底里的喜欢。
这一切宛若置身于幻梦中一般，可男生剧烈铿锵的心跳却在真真切切地告诉着我，眼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在真实发生的。
我们互相搂紧了彼此，唇与唇相互摩挲着，就连舌尖也紧紧厮磨在了一起，不停碰撞出情与爱的火花。
那感觉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一旦被开启就再也无法关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心底深处渐渐升腾起的那股无法控制的火苗愈演愈烈，仿佛要将彼此撕裂了一般。
好想，好想更进一步。
好想，能够拥有他的一切。
浑身上下的衣物早已随着愈发激烈的拥吻而被尽数褪去，就连最后一丝羞耻也在那愈加急促的喘息声化作了灰烬。
我的瞳孔里最终只剩下了他，最终只剩下了眼前这个我最喜欢的人。
……
初夏的天空亮地很早，当一夜的疯狂彻底抽干我的力气之际，当好不容易才睡下的我从恋恋不舍的幻梦之中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只是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样，全身的肌肉更是酸疼不止，尤其是下半身更是疼到不行。
一只手支撑着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却发现此时的帐篷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的我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穿好衣服直接探出了帐篷。
幸好……他还在。
“起来吃早餐吧，我给你热点牛奶。”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琬琰此刻正蹲在不远处尝试升起一堆篝火，随后借着微弱的火苗热了一杯牛奶。
吃过早餐之后，我坐在了平台边缘的石头上呆呆地眺望着脚下这座尚沉醉在氤氲薄雾之中的小城市。
“琬琰。”
我轻唤了一下男生的名字，收拾完一切的他也跟着来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
男生的手掌轻轻地覆在我有些冰凉的手背上，那份咫尺天涯般的温暖熟悉足以让我近乎窒息。
那一刻我终于还是哭了，明明早就已经决定要笑着说再见，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我并不是想要借着矫情的泪水挽回这段已经结束的感情，只是……只是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疼痛罢了。
只是……有点不舍，还有一些难受罢了。
“琬琰，无论你以后跟谁在一起，都不要忘记我好么？”
“嗯。”
和我靠在一起的男生只是满脸落寞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
“你也是，不要忘记我们曾经相爱过，好吗？”
“嗯。”
永远不要忘记，有一个人在痴痴地喜欢着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还是在那个遥远的未来。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是许久之前的初见那样依偎在了他的肩上，默默地感受着属于我们最后的温暖时光。
“再见了，小沐。”
“嗯，再见，琬琰。”
再见了，这份原本就不应该开始的爱恋。
虽然我们之间悲伤的事情远比开心的时光多，但我还是想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我，愿意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直到现在。
“我爱你。”
所以……从今往后再也不见……
“我也……爱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