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亦令我见沧桑——
翌日。
或许是因为祭祀集会还未停歇的缘故，空气中还是能够嗅到一丝烟火味，哪怕是古城府内，还是能够听到外头仍旧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待在这块土地久了，不知不觉养成了早归晚出的习惯，也不知那片朝阳究竟是不是朝阳。
起了床之后，我并未看到睡在我身边的米兰。
咔吱。
推开房门，倒有些许蝴蝶翩跹在我眼前的花丛，却依旧未见米兰的身影。
“白哥！！”
刚刚洗漱完，寸瑶的吼声就是涌进了我的耳畔。
看到房外寸瑶的身影，我略是无奈地回应了一句。
原本按寸瑶所说，族内每日都会安排她巡视城内，或是处理一些族中任务，不过恰巧是祭祀集会期间，所以也就随她去了。
“你有没有看到米兰？”
我问了她一声。
“米兰？”
寸瑶一身大家闺秀模样的衣着，淡灰中带有一丝黑的大宽高腰裙，银色的绣边，一股高雅而又显高的气质，就是扑面而来，若非认识这个家伙久了，都感觉她是不是本来就这么高。
“早上姐姐好像带米兰去了后山，你之前不是让姐姐教她剑术么。”
寸瑶眨了眨眼。
“我只是随便一说。”
我耸了耸肩，没想到古瑶子真的把我的委托听进去了。
“对了对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米兰听不见声、说不了话啊，要不是姐告诉我，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寸瑶似是有些怨气地看了我一眼，眼里一阵‘我之前说的不都白说了么’的神色。
“你又没问。”
我随口回了她一句，不过又想起了什么，反问：“你姐怎么知道的？”
“她会一点手语。”
寸瑶微微嘟了嘟嘴：“姐姐好歹是一家之主，之前也收容过一些奴隶，这些东西还是难不倒她的。”
听着寸瑶的解释，我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想想米兰也能听听古瑶子的授课，我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要古瑶子不要随便教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了。
只是她之前说的拜托我的事情，我倒是还没有从她那里听到。
“听你的意思，怎么感觉你对你姐很不服气。”
我略有兴趣地问了她一句。
“有嘛？”结果却是遭来了寸瑶的白眼，她还故意用那一堆毛茸茸的尾巴挤了我一下：“走了。”
听寸瑶的语气，我不禁疑惑了一下：“去哪？”
寸瑶神秘地笑了笑，偷偷摸摸似的附在我耳边：“喝酒。”
说着她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拉扯着我就是快步向外走去。
——
古城府后山。
半山腰之上，风吹葱葱郁郁苍树之间，古瑶子的厢房佁然不动。
厢房外的木廊上，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对坐着，两人面前还落着一道茶几，而这一大一小的身影，自然就是古瑶子与米兰了。
古瑶子轻轻取过茶几上的茶壶，给米兰面前的茶碗倒满了一碗茶，并将茶轻轻推到了米兰面前，顺带还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米兰自然不清楚对方的笑意，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茶碗端起，徐徐一抿，不过显然米兰也是第一次喝茶，一不小心就是被烫了嘴。
看到米兰的可爱模样，古瑶子嘴角的笑意也是愈发浓郁了一分，后者同样端起了茶碗，不过她则是对着茶碗轻轻一吹，拂去热气，才抿下一口。
米兰看到古瑶子的举动，也是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在品尝到第一口茶水时，眼眸也是微微一亮。
“你跟白认识多久了？”
古瑶子放下茶碗，对着米兰轻轻比划了一下。
米兰见状，也是回应地比划了一下，不过似是有些紧张，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很久……”
“你是他徒弟么？”
古瑶子问。
“他是白……哥哥。”
米兰看似答非所问的话语，古瑶子却是理解了一丝，稍稍比划了一下：“你是他妹妹？”
“不是……不是……”米兰赶忙罢了罢手，慌张地解释，“他就像哥哥一样……”
“妾身还以为他是你父亲呢。”
古瑶玩笑了一句。
不过米兰却是对古瑶子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看到她的笑意，古瑶子本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微微涌上了一抹怔意，她似是第一次在他人的脸上见到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的笑意，宛如白纸一般，纯白无瑕。
不经意间，古瑶子微微叹了口气：“倘若你不是他徒弟，不如做妾身的弟子如何？”
古瑶子第一次，对面前的女孩有了一分怜悯，米兰的纯白，白地让人心疼，也白地泛起了古瑶子心底的一抹涟漪，她忽然有了一丝保护欲，她似是不希望米兰被世尘所沾染而提出了这个要求。
“弟子……是什么意思？”
米兰对于古瑶子的话语微微一愣，手中比划着不解其意。
看到米兰萌萌然的模样，古瑶子不禁失笑：“看来那个家伙连这个也没告诉你，算了。”
古瑶子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而是扬了扬头，看了自己门前木柱上的两行字，问：“你认识字么？”
米兰微微点了点头：“一点点。”
“剑刀剑上锋，刀剑刀下钝，”古瑶子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反问了米兰一句，“看得懂么？”
米兰愣了愣，不过似是想起了什么，回答：“剑进人进，剑退人退。”
“不错，不过看你样子只是看懂了字面意思，”古瑶子听到米兰的回答，略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剑若遇敌则锐利，若是御敌则钝器，换句话说，剑遇强则强，遇弱亦弱，想学剑，本身就该身居气盖云霄之势，若是自恃无能倒不如不学，你，想学么？”
古瑶子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她也是极为一本正经。
她看着米兰，犹如长辈授予晚辈言行一般：“白有委托过妾身教你剑术，只是此意非他意，妾身看得出来，你生之要强，可白并未教授你元素，妾身在此并不过问，或许白另有他意，可你之路，终究是你之路，此路之上，是否需要持有剑术，还是要看你自己，若是今后白需要你，你也有一剑之力。”
“你，想学么？”
这是她第二次问出口。
米兰看着古瑶子，一时间不知所措，她也是第一次被这么质问，不禁陷入了自己的犹豫，一阵举棋不定的神色，闪过了她的眉间。
只不过当米兰听到古瑶子最后一句时，她也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点头点得如此坚毅。
看懂米兰的模样，古瑶子不禁一笑，轻轻空出一只手探出袖口，对着房内轻轻一招，这一招之下，那一直静静躺在角落的铜锈之剑直接是拔地而起，只听一阵破风声，眨眼间就见此剑落入到了古瑶子的手上。
呼。
轻轻一口玉气吹出，在米兰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锈剑之上的铜锈竟然一片片凋落，最终显露出了这柄剑本来的面目。
剑身如银，笔直如峰，剑刃微敛，剑镡剑尾白玉色，圆柱剑柄漆黑如粗墨笔，一抹寒光，流转于剑刃之上。
古瑶子又是一翻手，凭空就是出现了一道黑玉色泽的剑鞘，黑玉剑轻轻在空中一转入鞘后，她将黑玉剑递给了米兰。
米兰看着古瑶子伸手递来的黑玉剑，不禁迟疑了一下，似是怀疑古瑶子是否是真要将此剑给予自己。
古瑶子看着米兰的样子，淡然一笑：“拿着吧，这把剑，以后就是你的了，虽然算不上一件元素器，但也比普通的那些剑强上不少，哪怕不用元素，也可以与人交手。”
看到古瑶子的手语，米兰才忐忑地接过了黑玉剑，看着手中犹如至宝的黑玉剑，米兰略有不着边际地看了一眼她自己腰间的那一柄绷带太刀。
似是察觉到了米兰的眼神，古瑶子连忙开了口：“那是白的东西吧，以后你就不需要了。”
“为什么？”
米兰有些不解地看了古瑶子一眼。
后者则是淡淡地回答：“因为，那是刀。”
米兰懵懂地眨了眨眼。
“你这白哥哥也是个半吊子，怎么不给你弄点好东西，老是把这些破铜烂铁放在你身上。”古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视线也是忽然抬了抬，放在了古州城的天际。
她的眼神中，略微涌现了一抹疲惫感，一只手轻轻抵着她的侧脸，古瑶子望着远处，喃喃自语了一句：“雨，快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