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又是他。
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离经叛道的家伙——连艾萨克体系都不遵守的家伙，一个初出茅庐的狂妄小子，能成为炼金协会的正式成员？
天大的笑话！
这种连“敬重”两个字都不会写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同坐一席！
“各位，我发现以太对于热传导有着不可逆的衰减作用——”
抱歉，内务部主持的研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有时间再聊吧。
“学士，最近你发表的那篇光波论，里面很多结论我得到的是完全是相反的结果。”
哦，是不是到了回学校讲课的时间了？有时间再聊吧。
“我认为，对于这种蒸汽锅炉完全可以简化构造，不必如此折腾，相反，应该用更直接有效的制冷循环器替代复杂的降温炼式。”
你说什么——喔，你是说我孙子好不好？他当然很好，很好。年纪大了耳朵不禁有些背了。
我不认识他。
我们不认识他。
切……
——总之。
路过他的时候要抬着头装作看天空中的云彩。
走快点。
只要在他身边多停留一秒钟，我们就会从高尚的学者变成滑稽的小丑。
“可恶——”
望到肩上齿轮和天平交错所组成的标志，年轻人暗暗地咬了咬牙。
一群老不死的。
一群自认清高的庸人。
一群应该把自己的花岗岩脑壳用炸药炸开的学究，不对，哪怕是用最为猛烈的炸药，也休想在动摇他们迟钝落后的大脑。
你们尽情地嫉妒吧！可恶！尽情地无视吧！
什么艾萨克体系——什么离经叛道——什么——什么炼术协会！
6岁精熟五大炼式，15岁便以年级第一的成绩从帝都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在发表轰动整个炼术界的《论能量与炼式互转》的论文时，本大爷也不过才21岁！你们这些老学究那个年级还在向导师点头哈腰——
“尽情地嫉妒我吧！”
懦夫——就算是你们这群行将就木的老混账一起排斥我，也不会改变事实！
因为我是天才！
我，歌德，作为天才，我的一切成就，都是你们所不能否定的！
年轻的炼金术士在协会的大会堂中心歇斯底里地咆哮，简直就像是癔病爆发的疯子般。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嘲笑声，在大厅里回荡。
“是谁！给我出来！”
挥舞着拳头向天花板示威，但是这种示威反而产生了反效果。
哈哈哈哈哈哈……
嘲笑声越来越大，但声调忽高忽低，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青年的，无数种嘲笑仿佛是虫鸣和惊雷混杂在一起，哪怕是自己紧紧地把耳朵捂住，依旧穿透了耳膜直刺大脑。剧烈的头痛令自己双膝发软，不禁跪倒在地上。
……你们……
拼劲自己的全部力气，拳头不甘心地往地板上狠狠地锤下。
乒呤乓啷。
整个世界都破碎了。
以炼金术士为中心，碎成了闪光碎片。每一块碎片都像是镜子般，映出了年轻人惊慌失措的丑态。失去了立足的支点，身体便往无尽的深渊里直直地坠落下去——
虚空之中蓦然出现一把利剑穿透了自己胸口，仿佛喷泉般从胸口高扬喷洒的不是鲜血，而是一条大蛇。
大蛇在空中盘旋，最后蛇用尖牙咬住了自己舞动的尾巴，褪去了布满粗糙鳞片的外皮化作了一团红色的烈火。
燃烧着烈火的庞大炼式。
无限地循环，闪烁着无尽荣光的庞大炼式。每一秒，它都在改变，但是从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元素在炼式中和谐地运转着，形成了犹如黎明般壮丽的景象。
但是胸口被利剑刺透的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视野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
难道我要死了吗……
神啊！让我再多坚持一秒！哪怕只有一秒！
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试图触碰那个炼式，但在指尖融入那片光芒的同时，平衡被瞬间打破，四窜的元素们激烈地相互反应，化为了混沌——
“哈……哈……哈……”
从地板上爬起，满脸冷汗的炼金术士，歌德·亚都·奈特罗德痛苦地喘息着。
浑身发抖，而胸膛里面的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了。
视野一片浑浊，眼镜——
连忙四处摸索，才在桌子下面找到了自己的眼镜，它被翻倒的笔记所覆盖。戴上了眼镜后，周围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
并不是什么深渊，是自己所熟悉的私人实验室。
“竟然睡着了……这不应该。”
为了自己的研究，这一段时间以来炼金术士就没有踏出过实验室一步。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合眼了，此时此刻，他的眼眶上已经生了两轮深厚的黑眼圈。因为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所以打算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头刚靠到书桌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着睡着，就栽倒在地板上了。
还好只是噩梦而已——
对了！糟糕，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实验室的一角跑去。
在大理石工作台上被酒精灯架起的烧瓶正咕咕地冒着泡，不过，里面的液体也快要蒸发完了，烧瓶中剩下的是一团粘稠的黑色物质在翻滚。用铁钳把烧瓶取下，把这团奇异的粘稠物质倒进去专门用来调制混合物的耐蚀量杯，然后把量杯安置在空地上，往瓶中插入了两根电极。
紧接着，炼金术士一丝不苟地在地面上用钢针刻画。一个小时后，一个以五芒星图像为基础的庞大炼式终于绘制完成，而量杯则正安置在炼式的中心位置。
“这次是第五重的炼式了，一定没问题的！”
拉开电闸，炼式也同时开始了运作。原本黯淡无光的炼式图形逐渐涌动出赤红色的暗流。
液体也开始随着电极的通电，再次沸腾起来——
就这样！和预想的一样！
捡起笔记，连忙用铅笔写下记录。
“3月29日。已经将炼式的构建升级为五重，专门添加了针对分子结构稳定的强化炼式。在上一次实验之中，因为反应启动时的能量供给不足，导致了结晶化过晚的结果。这次有相当大的改观。虽然进展比预想中的缓慢，但是也在允许范围之内。结晶呈现良好的稳定六棱柱状——”
嘴角翘起了得意的微笑。
这个实验的结果，将直接摧毁掉艾萨克体系的一个重要结论，甚至——
已经等不及看那群老学究目瞪口呆的样子了！
正当自己不禁为美好的未来洋洋自得时，刚才还好端端的炼式突然冒出了火花，向四周张牙舞爪地蔓延开来。
“什么？！”
不顾火花的灼伤，双手压在炼式上，试图干涉整个反应。
徒劳的——太晚了！
原本还缓慢进行的反应瞬间像是爆炸一样剧烈，量杯中的结晶体呈现出怪异的扭曲——
刺出无数的尖端，直接捅破杯壁，随着刺耳的破碎声，结晶体又化为一团粉末和量杯的碎片瘫在炼式的中心。
……
“第四十一次，实验结果，晶体崩溃。”
失败！
有什么可以改进的方法，使这些物质可以保持更协调稳固的状态——
前面的四十次实验，失败的原因和第四十一次一模一样。
“这个炼式难道还不够约束住晶体结构吗！可恶……”
不甘心地看着一团糟的失败产物，年轻的炼金术士恨恨地哀叹。
只要突破这个难关，后面的一切，都必将势如破竹！
——却毫无头绪！
这个炼式已经达到了它所能容纳信息的极限，炼式的构架必须实现新的突破，否则不会再有任何的发掘价值。
仿佛走进了死胡同，根本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脑中闪过梦中出现的大蛇——
那个炼式？
等……下……那个炼式的构造！
——那个完美和谐的炼式！一定可以的！
从小到大，只要看过一遍，不管是什么书，哪怕是艾萨克·牛顿晦涩难懂的著作，都能一字不漏地全部记起来——可是这超人的记忆力现在怎么一点也不管用了纳！
揉着脑袋，拼命地回忆着自己梦中的场景，却徒劳无获。
终于，眼前一黑。
不管怎样，天才的身体终归是人类的身体，长期积压的疲劳又再次袭来。倒向地板的不堪睡姿，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甚至更加狼狈。
“少爷——”
管家敲响了研究室的大门。久久没有回应后，他推开了门扇走了进来。
望着在地上昏睡不醒的炼金术士，双鬓已经因为年纪而变得斑白的管家摇了摇头，从房间的角落找到了毛毯给他仔细地盖好。
“真是让人担心。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