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李艺杨，什么是低筋面粉?」
李艺杨家的厨房里，织女细细阅读李艺杨最近购买的食谱，突然如此问道。
「应该是面粉的一种......”
正从橱柜中拿取蛋糕模的李艺杨停下手，回过头来。
事实上，李艺杨也不太明白低筋面粉和高筋面粉的不同。
「原来是面粉啊!那用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牛郎从他带来的木箱中拿出装著面粉的塑胶袋。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水果及蔬菜，看起来很重。
但是打从今天遇见他时，他便一直随身携带， 搬运起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那烘焙粉又是什么?」
织女再度发问。
她看见李艺杨的母亲放在厨房里的花围裙，觉得很新奇，便拿来围在身上。
只有装扮架式十足的织女主动提议要帮忙，李艺杨固然很感谢，但是鲜少下厨的她对于人类的食材几乎一无所知。
「烘焙......我好像在冰箱里看过......」
李艺杨的母亲有时心血来潮，便会制作蛋糕或面包。
虽然李艺杨的父亲成为德龙寺氏子之后，夫妇俩都变得很忙碌，制作糕点的次数大幅减少，不过在李艺杨小时候，母亲曾替她制作生日蛋糕，因此李艺杨看过这些用具和材料。
「有了。」
牛郎打开冰箱，拿出印有烘焙粉字样的粉红色盒子。
打开纸盒一看，里头有好几袋白色粉末。
「这些粉是用来干什么的?和面粉好像不太一样。」
织女拎起袋装的烘焙粉，歪头纳闷。身旁的牛郎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在电视上看过带著这种东西的人被警察抓走......」
「咦?这是危险物品吗!」
「那种......和这个应该不一样......」
李艺杨同时找到了磅蛋糕模和烘焙纸，又望向神色凝重地看著烘焙粉的两尊神。
要是在一般家庭的冰箱中发现那种粉末，问题可就大了。
「织女夫人，还需要什么材料?」
李艺杨为了改变话题而出声说道，织女这才回过神来，抬头阅读食谱。
「还有奶油、砂糖和两颗蛋......哎，蛋下面这个像猫耳朵的M记号是什么意思?」
「就是中......也就是中等大小的意......」
「那如果手边只有小号的蛋，不够的分量要怎么办?还有，蛋要怎么分大中小?」
被这么一问，李艺杨可就答不上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中号:的蛋是指几公克。
牛郎盘臂思索，突然灵光一闪，敲了一下手心。
「对了，不够的分量用小颗的蛋补足就够啦!比如鹌鹑蛋之类的。」
「鹌鹑蛋?冰箱里没有，该不该去买呢?还是叫母鸟过来比较快?」
「啊，呃，应该没问题，我会想办法......」
至少李艺杨从没看过母亲用鹌鹑蛋做蛋糕。
何况，现在叫母鸟过来生几颗蛋给她，她反而伤脑筋。
李艺杨将所有用具排放在餐桌上，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莫非这也是神明带来的缘分?
「......上头说要先把低筋面粉和烘焙粉混在一起筛过。李艺杨，你知道怎么做吗?」
李艺杨对著朗诵食谱的织女点了点头，暗下决心，绝不再重蹈制作泡芙时的覆辙。
……
那一天本该是个平凡无奇的星期三。
一如平时，李艺杨在上午补完课之后便直接回家，可说是极为普通的暑期日常生活。
然而，放学时，李艺杨却在校门口被一对不似人间所有、全世界的名流都会自惭形秽的俊男美女夫妻档给逮个正著，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拉回家。
织女本来该和父亲天帝一同待在老家（凌霄宝殿），却因为舍不得搁下心爱的丈夫而跑回来这是他们表面上的说法，但是对于曾亲眼目睹他们夫妻吵架的人而言，难免怀疑他们恩爱的模样背后是否有过激烈的攻防。
「上头说要先把烘焙纸铺在模子里。这个我也会。」
织女从食谱中抬起头来，拿起桌上的烘焙纸。
见她用力拉扯盒子里的烘焙纸，牛郎忍不住插嘴说道:
「柒七，它说的。铺应该不是把纸塞进模子里就好......」
「讨厌，破掉了。这纸真脆弱，是哪位造纸师傅做的?」
「......嗯，是哪位造纸师傅呢......」
李艺杨瞥了交谈的两神一眼，开始按照食谱的指示，混合奶油和砂糖。
现在想想，她真不该当着他们的面，自问能为在外地努力办差事的刘叶集做些什么。
她没有可以常出远门的资金，又是个得补课的高中生，左思右想想不出个办法来，才会如此喃喃自语。
「哎，老公，这个东西的味道很香耶!」
「真的，有香草的香味。」
正在慎重地添加砂糖的李艺杨抬起头来，只见磅蛋糕模中塞着破裂的烘焙纸，一旁的夫妇神正兴高采烈地拿起装有香草精的小瓶子。
既然不能赶到刘叶集身边，那就等他回来以后用美食慰劳他吧。
织女的这个点子是厨艺不佳的李艺杨绝对想不到的。起先织女提议的是日式料理，但是门槛实在太高，因此李艺杨提出妥协方案，改以糕点代替。
要是照她的话去做，搞不好连高汤都得自行用柴鱼和昆布熬煮。
织女心浮气躁地看著运转中的烤箱。
「这次的差事那么棘手吗?」
「......他好像有点烦恼，越是关心神明，就越......」
李艺杨想起昨晚的电话。
刘叶集在那种时间询问可否打电话给她，是两人相识以来头一遭。
平时他总是顾虑身为高中生的刘叶集，鲜少太晚联络她。
由此看来，他应该相当烦恼。
「说来说去，叶集毕竟是个心肠软的人。我那时候也一样，他居然把酒鬼带回家里。」
织女摇晃著杯子里的冰块，耸了耸肩说道。
春天时，刘叶集这个差使夹在吵架的夫妻间左右不是人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那时候你不是也有帮忙吗?」
「说什么帮忙...我做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当时，织女寄居家中，刘叶集苦心寻找解决差事的方法。
李艺杨便鼓起勇气，询问他有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一天的情景，李艺杨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我只是希望能够多少帮上刘先生的忙......」
李艺杨含糊其词地说道。
那时候她纯粹是想报答刘叶集的恩情，但是现在她发现驱使自己的不只有这个理由。
虽然不敢明确地说出口，但是自那天起，确实有股情感逐渐萌芽茁壮。
胸中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
织女彷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
「李艺杨，你要好好珍惜这份情感。」
她的声音宛如母亲般深沉温柔。
「光是憧憬、光是祈祷，你所期望的未来是不会降临的。决定你人生的不是神，而是你自己的意志。」
面对突然转向自己的女神投来的视线，李艺杨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那双柔和艳丽却又凛然有力的眼睛，隔著窗户望向丈夫。
「我也是凭著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他。」
神代的婚姻制度是「妻问婚」，由男方定期前往女方家探视女方，婚后女方通常仍是继续住在娘家。
然而，牛郎和织女在相识的瞬间便坠入爱河，一同克服王母娘娘命的考验、结为连理之后，织女便随著牛郎一起离开父亲的家。
在那个女人被动是理所当然的时代，那是种相当另类的婚姻型态。
察觉视线的牛郎朝著她们天真无邪地挥手。
织女一面笑盈盈地挥手以对，一面说道:
「所以，你也该自己选择，如果那是你要的。」
她再度望向李艺杨。
「男人都很迟钝，你不说他是不会懂的。」
听见这句直接了当的话语，李艺杨哑口无言，脸颊转眼间变得一片通红。
「什、什么意思......」
问声比平时高了八度。
宛如突然被脱个精光的害臊感让李艺杨一反常态地手忙脚乱，不断眨眼。
织女看著她这副模样，似乎觉得很有趣。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啊!」
「我不太懂....」
「哎呀，是吗?真遗憾。」
织女装模作样地说道，两人四目相交，缓缓地笑了出来。
「盯、欸，瞧你们聊得这么开心，在聊什么?」
牛郎打开落地窗，回到开著冷气的室内。
烤箱开始飘来甘甜的香味。
「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
织女使了个眼色，李艺杨微笑点头。
……
隔天，李艺杨带著想见识学校生活的两尊神一起上学，并一如平时地接受补课。两尊神不光是参观课堂，还跑去理科教室和音乐教室等地闲逛。
李艺杨就读的高中在几年前迎接了创校六十周年，是一所颇有历史的学校，不过新校舍是在改革开放后建造的，设备还算新颖，看在两神眼里，应该有许多新奇的事物吧。
昨天烤的磅蛋糕虽然有点焦，但是织女他们试吃过后，都称赞她「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棒了」。
李艺杨将蛋糕分切过后，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但是仔细想想，要送给刘叶集，总不能直接连著保鲜膜交给他，必须另行包装才行。
上完课后， 就在李艺杨一面烦恼该去哪间店买包装用品，一面走在走廊上时，她突然发现书包里的智慧型手机在震动。
手机萤幕上显现刘叶集的名字。
看见名字的瞬间，她的心脏猛然一震。
「刘先生...」
李艺杨有些慌张地开启简讯，只见刘叶集传了三行讯息，表示他昨晚刚回家，并询问李艺杨可否在他傍晚打工完后出来见个面。
「他回来了......」
李艺杨将下意识屏住的气息吐出来，小声地喃喃说道，又顶著不露情感的白皙脸颊再度迈向楼梯口。
管乐社的练习声传来，李艺杨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擦身而过的同学有些诧异地看著她。
她本来是正常步行，不知不觉间变成快步行走，又变成小跑步，跑下了楼梯。
不知何故，她的胸口痒痒的。
刘叶集询问可否见面的简讯文字在她的脑中不断重复。
「哎呀?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啦?」
半路上，李艺杨在特别教室所在的楼层遇见那两尊神，但她连停下来说明都感到心急。
「呃，刘先生回来了，我先回去!」
傍晚和他见面之前，李艺杨必须先找到适合磅蛋糕的包装盒。
虽然味道并不会因为包装而改变，不过，只要能让他开心就够了。
「咦?刘叶集回来啦?等等，李艺杨!」
李艺杨听著自背后传来的织女呼喊声，轻快地奔向夏日阳光跃动的天空下。
ps：感觉越来越顺手了，特别是对于女孩的角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