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饭吃的异常寡淡。
林亦在一旁伺候着，屋内两人却是正儿八经在谈事。
那姓向的男人除了夸赞她一句，“姑娘生的当真漂亮。”
就没有再对她多说什么，甚至于言行中对她还有些许恭敬？
身旁的封清如更是，只进门时候瞄了她一眼，就瞧也没瞧她一眼。
反倒是林亦觉得不自在了...
这几日陪客时候，有些恩客一开始还秉持着君子坐怀不乱的心思。
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就大了。
即便是林亦一再强调自己并不卖身，也依然抵挡不住。
来这地便是寻欢的，苦涩的酒液压抑了理智，人只剩下的就是对欲望的释放了。
醉里生，梦中死。
而面前的两人，林亦估摸了他们彼此的心事都不在自己身上。别说自己是穿着这种薄纱衣服，即便是不着寸缕...
咳...跑偏了。
“封兄，那批生铁，可否再商量一下价格。”姓向的男人说道。
“向樾，我敬你是沧州名声在外的商家，给了你多次机会，你却次次拖着。”
封清如的脸色不太好看，“那批生铁的品质你也见着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和他人谈过了，若你这边依然谈不拢，就另卖他人了。”
向樾脸色一变，继而转为笑容，“封兄说笑了，商家最重一个信字，已经答允的事怎么会反悔。”
“最好是这样。”
......
瞧着就是两个商人磋商价格，看着也无趣。
只是怎么看，这封清如都是寻常人，也不像隐藏了功力的高手。
“姑娘，酒水饮尽了，劳烦再拿些来。”向樾对着林亦恭声说道。
“好。”林亦应了。
封清如眼中鄙夷神色一闪而过，这向樾对自己近身的婢女都心存色心，今天不知怎么的反倒对一个青楼女子作柳下惠了。
林亦轻脚走着，鼻息间是荷坊甜腻的熏香味道。
思忖了一阵，还是打算试探一下，看看这封清如到底是什么货色。
...
玉葱似的指尖轻捻着酒壶，林亦伏下身子，为封清如酒杯里舔着酒。
手腕轻颤了一下，不留神，壶中的酒撒到了封清如胸前衣物上。
林亦“啊”了一声，口中叫声道歉，捻着手绢去擦拭男人被弄湿的胸口。
身子贴的近了些，半个身子都缩在了封清如怀中。
男人闻着少女身上脂粉熏香的甜味，俯着对方半边身子贴在自己身前，微一怔愣...还没反应过来，手心感到一丝柔软，面前的少女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投怀送抱的方式令他始料未及，说没有感触是假的，况且还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
封清如面色微变，定了定心，而后生硬的推开了林亦，“没事...你不必在意。”
林亦默默的缩了缩身子，低着头。
面色没有变化，心里更加疑惑，刚才她整个人都缩到了封清如的怀中，但凡她想，取出短刃刺进心脏都不需要一息时间。
探了对方的手，也察觉不到半点功力。
这封清如，的确是个普通人。
向樾眸色微动，似有不解，瞥了眼林亦，瞧着对方冷淡的面容，喉咙轻动了动...
到底没开口说什么，转而面向了封清如，“封老板要是有意，晚上不如留下来歇息一晚，花销向某全包了。”
封清如摇头，“好意心领，只是家中幼子还等我回去。”
“封老板果然慈父之心...”
而后是一堆场面上的客套话，林亦兴致欠缺。
微一欠身，就退出了屋内。
向樾的眼神悄然盯着林亦的背影，神色中有些焦急。
...
换下那身薄纱似的衣物，穿上一身墨黑色的夜行衣，林亦总算觉得有了些真实感。
那身轻柔华美的衣物，总让她浑身不自在。
兴许她骨子里依然抗拒着某些东西...叶未白说她害怕，谢春红说她迷茫，她呢，只是还没想明白。
残月漆黑的夜，倒是好看。
她瞧着夜晚发愣。
半晌，一清瘦男人从荷坊走出，寒暄了一阵，跨步上了一辆马车。
林亦看的通透，的确是封清如。
她戴了黑色面罩，缩身隐入了夜色中。
马车缓缓的行进，林亦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倒不是去杀他的。
封清如要是死在荷坊，或是刚离了荷坊回家的路上遭人暗杀，对银丝阁到底是个麻烦。
可笑的是向樾。
那副焦急又谦卑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才是那个买凶的人。
马车缓缓的拐了个弯，进了个黝黑的巷子，夜半静悄悄的，只马车的轱辘声在回荡。
林亦悄然看着。
一道影子忽而闪过，窜过房顶从墙边飞快溜进了巷子。
林亦眸色微冷，想着是向樾等不及了，另派人想杀了封清如。
她悄然翻掌，短刃落在手心。
那道身影却飞快从封清如马车旁窜过，朝着巷子深处去了...
林亦微愣，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身形跟着一晃，追着那道影子往深巷去了。
...
一阵腾挪，那道影子越至一间装饰华贵的楼顶，身子窜了几下翻进了一间闺房...
林亦一阵胸闷。
采花贼...
她不知怎的想起当年自己懵懂时候在沧州撞着的那个采花贼。
莫不是...沧州的特产？
神情有几分不自在，当时那个采花贼发现自己是...还惊着了...
林亦轻勾了下嘴角，翻身跟着跃进了那栋楼内。
...
那穿着黑衣的采花贼脱了面罩，往闺房内用了迷香，清浅烟雾缭绕...而后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正坐着一面容清丽的少女，右手托额正淡淡的望着他...
他有些怔愣，少女穿着深色夜行服，瞧着大概...也不会是同行。
“阁下...”他开口，声音是浅涩的沙哑。
少女左手的指尖微动，似是攥着什么抽紧。
他微张的口僵住。
喉间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束着，他不怀疑面前的少女一用力，他的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女侠，饶命...”
若不是喉咙被什么攥着，他绝对已下跪求饶了。
他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面前的少女。
少女神色冰冷，轻薄的唇紧紧抿着，手指却在缓缓收紧。
他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双手拂过脖子，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呼吸越来越艰难...他伸着双手胡乱的抓着，口中发出嗤嗤的声响...
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
再片刻。
男人停止了挣扎，如同上吊而死的人一般面部可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