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
屋内笛声悠悠,吹的满是心事。
林亦去看封承露,带了零嘴,只是少年没那心情。
她只微微瞥了一眼,也不用去试探什么,便大概猜到了,封承露练功的还是不顺。
笛声微转,呜咽停顿声响似哭泣。
林亦盯着封承露的脸,轻皱着眉,被风拂过鬓边发丝,像极了乐坊里那种出尘的乐师。
他倒是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林亦默默的想。
一曲吹毕。
林亦开口,“我要去亳州一段时日,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寄信给我。”
她说完,看着少年收起了袖子,袖口内五指紧握着,似压抑着什么。
“我与你一起去。”封承露说。
林亦没回应,只淡淡的看着少年。
似踩到了一根紧绷的弦,少年猛然站起,“是!我功力毫无进步,还是一个废物,可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了,我...”
他说了一半,声音梗塞,喉咙动了动,却说不下去。
“让我跟着你,好吗?”
“好吗?”
“...”
林亦撇过头,封承露那个样子,很像,像极了凌一小时候。
她也不太愿意拒绝。
哪怕是拖着个累赘。
少年眼底苦涩的很,眼中夹杂着迷茫,又忽而闪过坚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林亦想着这次也没什么危险,并非和人拼命,取一颗药罢了。
说起来,叶未白已经服用了两颗别性,再服就是第三颗...
一别容颜,二别形体,三别性。
林亦回神,瞧着封承露,点了点头。
后者似松了口气,却也能看出来眼中的开心与期许。
林亦勾了勾唇,就像看着凌一对自己笑那样...
...
要携带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携带的。
封承露送了林亦离开,眼神哀伤的透过窗望着天。
天青水蓝。
他摸了摸怀中的竖笛,似看见了父亲...而后小心把竖笛收起来。
再抬头,已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等这次从亳州回来,他就跟林亦告辞,回沧州去。
与其在这儿浪费时日,到变的彻底废物,让他不敢再见到林亦,不如早早的自己离去...
于彼此心中留一丝念想。
封承露有些不甘心,可他...的的确确没有半点修习的天赋。
若是有不需要天赋也可以修习的功法就好了...他自嘲的一想。
......
亳州离的并不算远,林亦收拾了行囊,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
林亦的骑术不精湛,还拖着封承露那么个累赘,更是不可能匆忙赶路了。
叶未白瞧见封承露那张脸时,明显的不悦,也没有明说。
林亦也不特意解释,想什么,做什么,她自个儿定了便是,不必要知会别人。
少年稍微紧张,偷瞄了林亦一眼。
林亦伸手轻摸封承露的头发,神色温柔,像看着恋人,目光却又凝视的很远。
谁也不喜欢谁。
树上的麻雀绕着圈的打转,叶未白犯困了,靠着车帘,眯起了眼...
“叶未白,你...”林亦轻声开口。
“嘘...”被叶未白打断了,指尖按着林亦浅淡的唇,她下意识的舔了干涩的唇角。
林亦侧目。
马车停下,叶未白探出半个身子,袖口一翻,手心两根银针噌噌飞出,打在不远处的墙上。
一个狼狈的身影从墙后滚了出来。
“什么人跟踪我们。”叶未白语气冷漠,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亢奋,指尖扯动,一根根明晃的银丝交织在手中。
那人神色慌乱,大白天的还戴着黑色面罩,实在惹眼的很...
林亦那么一瞥,看到那人眼中惊惶的神情,青蓝色眸子一颤一颤的...
她按住了叶未白的手。
“那个...”林亦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不知晓对方名字。
“云望烟!我的名字。”少年赶紧摘下面罩,对着林亦腼腆一笑。
这副容色实在让人难以心生厌恶,林亦微皱起眉,“有什么事?”
云望烟翻手取了什么,往前两步,又戒备的看了叶未白一眼,不自觉停住脚步,“这个...还你。”
说罢,把一个瓷瓶放在地上。
就像那夜花灯节,自己无意中把那瓶伤药放在他的面前。
叶未白嗤笑一声,翻身回了马车内。
林亦默然。
云望烟挠了挠侧脸,声音忽然轻了下来,“还有...嗯,姑娘...芳名...”
他的声音愈发小,几乎听不清。
马哼哧哼哧甩了下尾巴。
林亦深深望了少年一眼,神色冷冽了下来,像忽而遇了冷气被凝结的冰块,“别再跟着我。”
云望烟眼中不掩饰的闪过失落。
马车内,封承露摸了摸手中的竖笛,低垂着头。
他想着...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在两道不同的并行线上,他怎么会有自己能融入对方的错觉...
封承露嘴角掀起,似笑,又瞧着那样的苦涩。
竖笛放至唇边,想吹,又悄悄放下了。
叶未白看着封承露的模样,若有所思。
人嘛,就是得不到的时候才愈发难能可贵,愈发渴望。
...
马车缓缓的走了,一片碍眼的尘埃。
云望烟捡起了地上的瓷瓶,目光灼灼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
...
叶未白说,“那个少年浑身充斥着一股不和谐感,我说不上,你与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亦没有隐瞒,“花灯节。”
封承露愕然抬起头。
叶未白不再过多言语,轻咬着银牙,发愁的模样也好看的很。
封承露有一瞬的失神。
林亦按着他的手,才让他猛然回神,刚才一瞬间似整个人被泡在水里的窒溺感,眼中只面前叶未白一人。
有一丝羞愧,抬起头,林亦冲他一笑。
心里又一暖。
真真是矛盾死了。
林亦挪至叶未白身侧,轻声问出了那个被打断的疑虑,“你会服用第三颗别性吗?”
叶未白心安理得贴紧,“也许会。”
别性...
林亦不想问,你服了三颗别性,会和男子把血滴在连理石上吗...这种问题。
林亦问她,“都有意义吗?”
云望烟也罢,也许只是不明白自己真实的性别,林亦很难受。她一边告诫着自己这都不重要,一边又极为在意。
仿佛把这一切与情爱联系起来,就能解脱了一样。
叶未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咯咯笑的跟风铃似的,“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