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亦都沉默着。
叶未白收起了那颗别性,也是无言。
驿站的车夫挂着标准的笑容,“两位姑娘,这位小公子,要去哪儿?”
她看向封承露。
少年的神色复杂,像是在烦恼着什么。
林亦凑近了,替少年理平整了发丝扎上。
“扬州。”叶未白说。
“好嘞!”
车夫朗声应道。
略微颠簸的马车缓缓行驶着,天慢慢暗了下来。
林亦捏着车帘,想着殷阙那反常的样子,不自觉握的紧了,指节泛了白。
欲言又止。
扭头看着叶未白,正瞧见对方的眼睛。
叶未白歪了歪头,似在问询。
而后点了点头。
林亦笑了,忍不住想勾动无名指,叶未白,的确很了解她...
可惜她却没那么了解叶未白。
“车夫。”
“嗯?姑娘有什么事。”车夫随口应道。
“回去。”
“啊?”
“回去。”
“...”车夫微睁大了眼,“亳州?”
他瞧着那白衣少女点头,忍不住心中腹诽,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
马车回了亳州城已是深夜,封承露有些犯困,靠着林亦身子睡去了。
叶未白眼神沉沉的,轻敲了少年的额头,把他给弄醒。
封承露迷糊的睁开眼。
“去看看那位...殷公子,整的什么花样吧。”叶未白揽过封承露的腰,后者惺忪的模样的让她略微嫌弃。
她嫌弃的,也许只是这个少年竟穿着男性衣物打扮罢了。
林亦闭了眼,再睁开,也跟着叶未白身后。
...
殷家宅院,夜半显得异常安静。
偌大院落,就只住了两人,没有烛灯,没有人的气息,只一阵阵冷风吹着门窗吱呀呀...
封承露稍觉冷,身侧叶未白的气息让他稍觉安心。
想贴的近些取暖,又想着身后林亦看着,一时无措,手脚都无处安放。
叶未白嘴角勾起,手上用力了些,把两人贴合的更紧,呼吸间轻蹭了少年的耳边,“就那么怕我吗...”
封承露打了个颤,身子僵了一半。
风声呼呼作响。
主屋显得阴恻恻的,想起这家才有人失踪的,更像是闹鬼屋子的感觉。
林亦停着主屋旁,贴近了些,觉得静的过分了...
再细听,连喘息声都没有。
她轻悄悄推开门,主屋内半个人影都没有。
...
她不信神鬼,叶未白也不信。
床板冰冷,显然这一夜殷家这两人都没有上过床...总觉得这描述古怪的很。
主屋侧挂着幅画,画中一个柔和的女子,穿着兰色衣物...眉眼丹青,不说多么动人,却水似的温柔。
封承露有稍许紧张,这样私闯别人家中,他还从未有过。
步子僵硬,木偶似的摇摆,略过桌案,碰翻了个茶杯...
匆忙的扶起杯子,待后退半步,脚下一颤,撞到了个柜子。
“唔...”
少年吃疼,又不敢出声,微眯着眼睛,呜咽似的咬着唇。
柜子吱呀一声,朝着一边开去。
似一阵机括声响,地板掀开了个梯子,通到地下去。
林亦神色深邃,盯着那个打开的门。
叶未白不禁笑了出声。
从地下传来一股苦涩的味道...似什么东西焦糊。
林亦很清楚,这是濡沫的味道。
...
室内暗沉沉的,间或点着几根蜡烛,掩映着面色阴晴不定。
穿着薄裙的少女闭着眼睛,抱着怀中的青年,似温馨的场面,看着又几分违和。
青年手脚瑟缩着,被绳子绑着,勒的狠了,满是一道道青紫痕迹。
少女深吸口气,贴着青年更近了些。
附着耳边,轻声说着悄悄话。
青年眼瞳灰暗,似蒙了一层灰,嘴角微微弯起,像笑,又像嘲讽...
那少女恍惚中受了什么刺激,神情激动,面容扭曲了许多,死死握着匕首一点点推进了青年的胸膛。
“阿淼...阿...”
青年疼的很,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破碎。
那少女...细看,哪是少女,分明是殷淼那张阴柔的面庞。
他看着青年疼了,惊惶拔出了匕首,那刃上还粘着些许血迹。
他把脸附在了青年胸前,任那点血污沾上了脸,“哥,没事,没事啊...”
扭曲的面容重新变的柔和,像是依赖兄长的弟弟在撒娇。
殷阙默了一阵,开口道,“为什么要杀她...我们已经说好了。”
他看着怀中的弟弟,也没有憎恨,没有不解,没有喜爱,只是淡淡的陈述。
殷淼不喜欢这种眼神,太寡淡的眼神,不带着情感。
总会忍不住,想让那双眼睛染上不同情感。
“做不到啊,哥,做不到啊...”
他静静的,“你又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缓缓抬起头,“是你先抱着我,是你说永不分别...”
“别说了。”殷阙神情有些崩溃。
“哥,你真狠。”
殷淼笑了,这一笑倒分外好看,不掺杂什么多余的情感,眼中只一人。
那颗别性,明明只为了我一人才拼了命寻来,为什么你最终又后悔了。
殷淼想问很多。
他问过很多,只是一直没有答案。
身边的人乏的很,他也乏的很。
他把身子贴近上去,却得不到回应,只有厌恶厌恶厌恶厌恶...那种眼神。
周围的烛台还在闪烁。
他笑了笑,不知哪儿取来了一块艳红色的头盖,盖着殷阙头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他按着痛哼出声的殷阙摆弄着,“夫妻对拜...”
“礼成...”
殷淼掀开了那艳红头盖的一角,托着那张面庞,对着嘴角,轻轻的。
隔着盖头,彼此都看不见对方。
手中的匕首,随着动作,一点点推进去。
“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我们谁也不属于。”
他轻轻的哼唱着,心情愉悦了许多,手中的匕首却没有停下。
烛台忽明忽暗。
殷阙觉着已经要窒息了,他看不到,眼前只一片红彤彤的。
恍惚间,他想起了数年前,他哄骗着殷淼穿上家仆的裙装,他那时想的什么,又说了什么...
手忽然被什么捏住。
那种十指交错的安心感,略微缓解了死亡的恐惧。
...
林亦揪着殷淼的头发,猛然把他掀倒在地。
这地窖,地窖...她看着更像是座地下监牢。
周身满满的,到处是锁链碳盆之类的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