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我看着周围学生们脸上异样的表情，心头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这里的学生，在听到我是人偶师之后，大多展现出了值得玩味的表情，或悲伤或沉默又或……愤怒。
似乎人偶师这个职业在他们眼中是某种不能碰触的禁忌存在一般。
“人偶师……你竟然是人偶师。”那名站在丽娜身前的男学生更是脸色涨青，难看到了极致。
我留意到他强忍着退后的欲望，又不想在丽娜面前丢了脸面，依然强撑着站在前面。
“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个……肮脏的职业。”
男学生身后，丽娜从之前的震惊转变为平静，冷笑一声道。
“哦？”我大感意外。
通过她的眼神可以看出，人偶师在她的眼中并非救死扶伤一职，而更像是刚刚砍下头颅的刽子手。
看来佛罗斯达对人偶师的目光并不像拉格菲尔那样温和。
有意思的是，她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学生有的面露肯定，有的则皱起眉头，有的更是面露不平。
“我是人偶师……关你何事”
我反问一句。
“没什么……格朗，我们走。”
丽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人偶师……我记住你们了。”被唤作格朗的男学生也恨恨地扔下一句话，抱起地上的圆形零件跟着丽娜一同离开。
少了他们这些麻烦，周围的人群也迅速流动起来，之前形成的一片空地也逐渐消失。
但是我能感觉到，此时身旁的学生们看着我的目光中都多少带了点什么。
“有意思……”我看着丽娜的背影。
原本剑弩弓张的几人，在知道我的身份后，态度立刻转变，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你们……没事吧。”人群中，一名栗发少女走上前，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惊讶地看着她，摇摇头道。
刚才那一下撞击虽然力度不轻，但挨了一下也没有大事。
这名栗发少女，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应该是面露不平的那类人。
“那就好，你们……跟我来吧。”栗发少女点点头，示意我们跟着她离开。
*********
“你的意思是，人偶师这个职业在佛罗斯达很遭人厌恶？”
礼堂外的小亭子中，我大感意外。
离开礼堂后，栗发少女带着我们来到了旁边一处偏僻的小亭子，向我们解释起丽娜对我们态度转变的原因。
“厌恶……这个词并不准确，听你们的口音大概不是佛罗斯达的人，自然对这些不大了解。”栗发少女顿了顿，在橘子的脸庞上停留了一阵后，缓声说道。
“在佛罗斯达，受吻者被认为是家族中的不详之兆，在有的大家族里，那些生下受吻者的妻子和受吻者都会受到冷眼相待，更有甚者，受吻者的继承权都会被剥夺。”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这一点很好理解，不如说，教会的种种行为保证受吻者的权利反而才更加匪夷所思。
在地球上和这个世界差不多的历史中，残疾的孩子同样会被鄙视，在一些文化里，无法作为劳动力的孩子更是会遭受到种种非人的待遇。
这个世界里，在百分之三十的人都是先天残疾的情况下，这些受吻者被有意划作劣等种的情况也不是不能想象。
受吻者之所以没有被大清洗掉，大概只是因为这种疾病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无论哪个阶层都存在受吻者吧。
“而且……”栗发少女蹙起眉头，“最近几年，更有人宣称受吻者是被神诅咒的一类人，因为前世犯了罪孽，这一世才会背负因果。”
“荒谬。”站在一旁的橘子面无表情地评价。
“我没记错的话，王国中应该早就颁布了不准歧视受吻者的法典。”我低吟了片刻，抬头说道。
“这一点……也很奇怪，王国方面并没有采取严厉的措施制止这种行为，受吻者和非受吻者之间的对立也因此进一步扩大。”栗发少女的眼中也是充满担忧。
“在现在的格里芬学院里，学生们也划分成了受吻者和非受吻者两类人。非受吻者中，又划分成了三类派系，一类视受吻者为被诅咒者，认为受吻者不应该得到和他们一样的待遇；一类坚持教会教义，认为受吻者是上帝所爱之人……最后一类认为怎么样都无所谓，受吻者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刚刚的你们见到的丽娜学姐，就是第一类人。”
“所以人偶师作为受吻者的关联者，被同样产生厌恶了吗……”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你之所以会帮我，是因为你也是……”
“没错，我也是受吻者。”栗发少女笑了笑。
她俯下身子，沿着腿边卷起裤脚，只见原本应该如年轻女生一样白嫩的左腿，此刻却被一堆丑陋的金属零件所支撑。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感到惊讶。
早在她带着我们离开礼堂时，我就注意到她的步伐有些不对劲。
作为一名人偶师，能看出她的左脚是义体也不足为奇。要是看不出来，我几年的人偶师也算是白干了。
只是……这义体的工艺。
我不禁眯了眯眼。
“而且，因为受吻者不被家族看好的缘故，能进入学校学习的受吻者也只是寥寥几人罢了，我们受吻者在学校里一向是弱势群体。”栗发少女低着头说道。
我盯着她裸露在外的左脚，不由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你的名字是？”
“……宫水茂。”
“宫水茂，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对她露出微笑，“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让我来帮你调试一下你的义体，如何？”
她的义体看上去已经一两年没有调修过了，不知道是因为没钱，还是出于自卑不愿去调试。
“诶？可是我的义体上周才找了城里有名的人偶师调试过……”她闻言一愣，嗫嚅道。
“啊？你确定？”这次换我一愣。
这人偶师水平，怕不是进了什么黑店。
要知道，一名优秀的人偶师调试过的义体可是和原生肢体没什么两样才对。
而眼下的这具义体，别说原生肢体了，拿根拐杖都比它强。
“是的……那位老先生可是佛罗斯达一流的人偶师。”宫水茂小声回答。
“就这水平？一流？”我眼角一抽。
这种水平的义体，换做三年前，师傅要把我脑袋都拧下来。
“这样吧，你让我调试一下，调不好我包你维修费。”我摇摇头说道。
“好吧……”宫水茂半信半疑地将左腿伸了过来。
“虽然你看上去也不怎么有钱的样子。”她咕哝了一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