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林点点头。
我惊愕地看着他。
“看起来你不大相信的样子。”富兰克林呵呵一笑。
“废话......如果一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也能在都林占据一席之地的话，那这些都林本地的人偶师岂不是......”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就差把“废物”两个字说出口。
“废物......是吧？”
富兰克林轻轻吐出这个词，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
“......”
“工作台。”
他轻呼一声，手上的戒指陡然亮起白蒙蒙的光芒。
我眯起眼睛。
看来他这次携带的是另一种样式的工作台。和之前的手提箱不同，这个工作台居然能够化成戒指的模样。
脚下，我们所站的方形平台，铺着地毯的地板忽然有一小块拳头大小的方形区域翻转过来，露出深黑的洞口。
一根铜黄色的导管从洞口之中迅速爬出，像觅食中的蟒蛇一般，顺着富兰克林笔直的裤子蜿蜒向上，轻轻靠近他手指上的戒指，蹭了两下，然后“叮”的一声——严丝合缝地与戒指上的端口对接。
咕嘟嘟。
仿佛能听见能量从管道中涌入戒指的声音。
得到了能量的戒指迅速开始变形，一个个零件张牙舞爪地向外延伸，像毛细血管般深深扎进脚下的地板。
富兰克林的手指微动，操控着延伸的零件。
地板之下，许多机械零件顿时如同潮水一般从平台的边缘爬了上来，组成一套充满赛博朋克感的茶几和椅子。
“便携式工作台，因为学院内几乎每一座建筑都有着火种的加持，所以并不需要额外为工作台加入能量源。再加上建筑内同样具备机械师需要的各种零件，因此平时我们只需要携带操作终端就可以了......也就是你看见的这个小玩意。它和火种与零件库相对接后，就组成了一个临时版的工作台。”
富兰克林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刚刚升起的椅子上。
“机械师总是让人感到惊讶。”我感叹一声，也坐了下来。
正说话间，一个小巧的机器人晃晃悠悠地爬上平台，机械手臂上举着一个木制的盘子，盘子上托着一壶热腾腾的红茶和几个洁白的瓷杯。
“哦？”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它。
只见小机器人哼哧哼哧地向茶几走去，快要到终点时，突然履带一颤，身形一斜。
眼看红茶和瓷杯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橘子迅速伸手接过托盘，托着红茶走到茶几前，为我和富兰克林歌倒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然后躬身行了一礼，向后退去。
“嘎吱嘎吱——”
小机器人停在原地不动，似乎因为发现了自己的托盘不见了而发呆。
橘子面无表情地将它拎起来，抱在怀中，站在一旁。
“不过有些时候，光靠机械还是会出问题的。”
富兰克林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
“哈哈哈。”我笑了笑表示理解。
“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废物......我可以理解为都林的人偶师水准已经差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了吗？”
我顿了顿，抛出自己的问题。
“不愧是你，周游卿，真是敏锐。正如你所说的，都林的人偶师水准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听到富兰克林的肯定，我不由心头一动，想到之前在小亭子里和宫水茂的对话。
原本我以为她只是遇到了骗子，才会被把对方误认为是“一流人偶师”。现在看来，也许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她所遇见的确实是“一流人偶师”，不过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的“一流人偶师”。
富兰克林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十年前，格林索瓦大师还在的时候，人偶学派还可以算的上是格里芬机械学院内中流砥柱。但是，仅仅过了十年，人偶学派就已经衰落成了学院内最差劲的学派，只是靠着往日的荣光才能吊着一口气。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半年学派就要被彻底解散。”
“怎么会这样？”听完他的话，我百思不得其解。
根据在地球上的经验，人类的科技发展只要不是存在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就会一直向前行进。
毕竟这是一个技术积累的过程，再怎么说也不会开倒车。
“......天灾人祸。”富兰克林叹了一口气。
“八年前，人偶学派图书馆发生火灾，无数资料当场损毁。”
“七年前，都林最大的人偶工坊倒闭，三成人偶师被迫转行。”
“五年前，都林两位宝石级机械师在进行学术探讨时，不幸被山上的泥石流所吞噬，人偶学界痛失两名天才。”
“三年前，人偶学派......”
“两年前.....”
“......”
一系列触目惊心的事件从他的嘴中说出，每一个个数字和人名都标志着人偶学派的阶段性衰退。
“到了现在，都林剩下的人偶师就只剩下十年前最差劲的一批人了。”富兰克林端起茶杯，目光低垂，“也只有他们，才免受劫难。”
我和富兰克林都陷入沉默。
这么惨痛的事件......
“难怪之前提到我是人偶师时，那群学生会用这种眼光看我，恐怕在他们眼中，人偶师已经和灾祸划上等号了吧。”许久之后，我才苦笑两声道。
“不过，你们有没有怀疑这背后有黑幕吗？”
一次两次的事件还能说得上是不幸，但是如此多又频繁的事件，又是专门针对人偶师......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这背后的黑幕。
“当然有调查过，但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发生的所有事件看上去都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一般，背后根本没有任何黑手！”富兰克林锁紧眉头，“但越是这样，就越发让人感到不对劲。再加上最近王都和教会对人偶师处境的不管不问......我怀疑，有一股巨大的势力打算彻底摧毁人偶学派。”
巨大的势力.....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如果真的有势力能够彻底将这些事件伪装成自然发生，并且在各种程度上影响王都和教会，那么这股势力绝对庞大的令人可怕。
“所以你的打算是让我作为十年前格林索瓦大师的关门弟子登场，好引出那些背后的势力？”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
“......你说的没错。”富兰克林眼中露出歉意，“但是你放心，这件事已经和学院高层、教会、王都中可信任的人联系过了，我们必然会以你的安全为第一，如果有任何可能会危害到你的生命安全的事情，都会立刻终止计划。”
“......让我先考虑考虑吧。”
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那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毕竟命是自己的，如果惹上什么大人物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师父的真实身份是格林索瓦大师，自然也没法做到对他的出身学派坐视不管。
毕竟老头子虽然很糟糕，可大部分时候对我这个唯一的徒弟还是不错的。
“顺带一提，周游卿，我之前说你的能力足以担任领头人也不是瞎扯的。你是我看过天赋最好的人偶师......哪怕是在十年前，也是最顶尖的那批人。”富兰克林轻声道。
我挑了挑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