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道路上高速前行，越过几处零散的村庄，很快就到了城镇前。
“呦————”
车夫吆喝着，扯动缰绳，马车的速度也逐渐变慢。
哒哒哒。
到了城镇的大门前，马车的速度已经变得和行人一样，撩着马蹄，汇入人群之中。
“出入证。”
穿着银色轻甲的城门守卫看见漆黑马车，走上前去索要证件。
“你疯了？看看马车上的家徽！”另一名守卫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同伴，轻声喝道。
“瓦...瓦伦家族的家徽！”
想要查证件的城门守卫听了同班的话，看清车门上的鸢尾花，身体一颤。
“大人！恕在下无礼！”
城门守卫连忙低下头，放开通道，额头上渗出豆粒般的汗珠。
车夫始终没有看过两名守卫一眼，只是嗯了一声，驾着马车驶入城门。
身后，两名守卫却仿佛逃过一劫，浑身冒出虚汗。
......
我看着车夫和守卫的表现，不由感到奇特。
在都林王国，虽然各个阶层间还是有一定隔阂，但是表面上还有法律和宗教的双重保障，平民尚且具有大部分权利，绝没有像这样阶级分明的样子。
“魔术师在诺顿公国不是一件秘密。在诺顿公国，魔术师生来就比别人高出一等，属于贵族阶级。”
奥丽薇娅看到我好奇的目光，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在这个魔术师拥有神秘力量的国家，魔术师自然会成为高人一等的存在。
马车向着城镇内部驶去。
城镇中人来人往，看着我们所乘坐的马车，都纷纷躲到一边，露出恭敬惶恐的表情。
城镇是一座具有鲜明欧式风情的小城，又带着些中世纪的余韵。
城镇不大，整体呈阶梯状，一层一层往上延伸，每一层都错落有致地座落着白墙红瓦的砖屋。几处砖屋稍稍错开，便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上摆着三两小摊，中央有一个水井。城镇的最上头，耸立着一座略显破旧的城堡，远远可以看到上面挂着红色和蓝色的旗子。
几个身着布衣的妇人顶着水罐，有说有笑地从水井边经过。
一个农民一手牵着牛，一手握着耙草用的耙子，向着城镇另一边走去。牛经过水井时哞哞地叫了两声。
两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在大树底下逗弄着蚂蚁，脸上还挂着鼻涕泡。他们的身后，一名女人正在呼唤他们回去吃饭。
“这里和都林王国比起来，就像是中世纪和工业时代。”
我看着眼前田园般的景象，不由想到都林的蒸汽塔和蒸汽列车。
两个相邻的国家，已经发展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文化和科技水平。
和都林王国人人都可接触到蒸汽时代的便利不同，诺顿公国只有贵族才可享受到魔术的便利，平民们只能靠着基本的手工业、农业和行商生活，自然而然形成了这种中世纪的局面。
不过就是这样的诺顿公国，在生活水平上也并不比都林王国相差多少，靠的就是贵族们使用魔术，帮助平民进行田间生产。
与都林的生活习性完全不同，却又完美自洽，不得不让人惊叹。
听说在战场上也有魔术师活动的身影，与都林这边的机械师们相对抗。
“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请你帮助我获得族长的继承权。”
马车车厢内，奥丽薇娅坐在对面，轻声开口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你们这代里最优秀的魔术师了。继承权不出意外的话本应就是你的。”我蹙起眉头道。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奥丽薇娅苦笑了下。
她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把头转向车外，看着马车外的人来人往，轻声说道：
“我的父亲，上一任的族长，在两个月前去世了。”
她的语调很平淡，就像是在谈论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唔。”我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橘子也偏过头，看了眼奥丽薇娅。
“抱歉，节哀顺变。”我带着歉意说道。
“没事，对于魔术师来说，死亡只是一种生存方式的改变。”奥丽薇娅摇摇头，不以为意道。
“是吗.....”看着她毫不在意的神色，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奥丽薇娅看了我一眼，接着道：
“按照原本的轨迹，就算父亲突然死亡，依靠我在家族中的势力，也足够稳固权势，顺利获得下一任的族长继承权......只是你也知道，我当时正在雪村进行调查，并没能第一时间得到父亲死亡的消息。而家族中的一些人趁此机会，对我的势力进行种种打压，等我回到家族中时，几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周围孤立无援，只剩下几名父亲的老部下还支持我夺取继承权。”
奥丽薇娅带着一丝疲惫说道。
我看着她画着淡妆的脸庞，心里有所了然。
难怪这名少女会在短时间内变了一个姿态，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从原本还带着些青春活力和叛逆的黑发少女变成如今沉稳成熟的模样。
背叛、打压、对抗......
在她短短的几句话背后，想必隐藏着我所不能想象的腥风血雨。
“明白了......你缺少足够的人手，所以来寻求我的帮助。”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的，正如你所说的，我这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一个能派的上用场的人都没有。”奥丽薇娅苦笑一声，“说起来可真是讽刺，身为魔术师，居然会需要机械师的帮助。”
“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微笑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奥丽薇娅轻声念着这句话，眼里露出一抹异色。
“这句话...很有道理，我会记在心中的。”她点点头道。
一阵微风从她的指尖冒出，卷起车厢的帘子，将车窗轻轻盖住。
奥丽薇娅确认了车厢内再无缝隙，才放下指尖。
我看着窗帘，目光微凝。
她对风的掌控，越发熟练了。
“其实，我找你们来，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奥丽薇娅收回指尖，看向我们严肃道。
“哦？”我好奇地看向她。
“我的身边，有其它几派势力的奸细。”
她顿了顿，似乎在把握着该和我们说到何种地步，接着道：“...而决定族长继承权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周，我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认奸细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向你们求助。”
她坦诚地看着我们。
“聪明的决定。既然在魔术师内部无法确认敌人所在，那就向敌人也没能想到的势力求援。”我点点头。
这种情况下，与魔术师势同水火的机械师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谁也不会想到，来自都林的机械师居然会千里迢迢地赶到诺顿帮助一名魔术师。
“不过,你怎么能确定我会帮你？”我感兴趣地问道。
奥丽薇娅露出微笑：“女人的直觉和一些代价。”
“如果你帮助我登上了族长的位置，我保证，只要没有危害到自身的生存，在我掌控下的瓦伦家族将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的背后。另外，只要我当上族长，我会将你希望得知的情报分享给你，包括‘天使’和‘魔术’，同时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甚至帮助你掌握几道魔术也不是不可能。”
“不错的代价。”我双手合拢，鼓了鼓掌。
第一个条件可以做不同的解读。往小了说，可以从瓦伦家族交易一些诺顿公国特有的商品；往大了说，作为四大魔术家族之一的瓦伦家族，可以提供绝大部分诺顿公国的情报，甚至可以在我遇到来自都林王国内部的危难时，为我提供一条可靠的后路。
第二个条件则更不必说，身为站在这个世界神秘力量顶端的魔术师家族，手中掌握的秘密只多不少，从他们那边或许能得到一些关于我的世界的线索。
第三个条件...尽力满足我的要求，也是个可大可小的代价。一些正常的条件或许能满足，但瓦伦家族随时都能找个借口回绝掉，所以并不是非常值得考虑的点。
一些不正常的条件就更不必说了。
（难道我让奥丽薇娅做我老婆她也会做吗？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至于帮助我学习魔术......
这一点听起来最诱人，但我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开玩笑，要是魔术这么好掌握，魔术师还会仅仅站在隐秘的背后？如果我想的不错，掌握魔术必然拥有极高的门槛，或许是资质，或许是资源，但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
这个条件就像一些平台抽奖活动里写的“有机会获得X果手机一部！”一样，压根就不靠谱。
我收回思绪，重新看向她。
“只是我怎么能确保你会履行自己的承诺？这一次可不是在雪村，你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充分的保证。”我嘴角带着微笑道。
奥丽薇娅听到我的话，露出苦笑：“确实，现在的我没有能与支付的代价相称的资本。既然这样......”
她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本微黄的笔记本。
笔记本书页泛黄，边角微微有些破损，正是她在雪村时掏出的物品。
“这是我们魔术师赖以生存的心象媒介，如果摧毁了它，我们作为魔术师的寿命也就到达了终点。现在，我将它暂时交给你了。”
她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将笔记本递交给我。
“这...”我意外地看着她。
如果她说的没错，那这就意味着她几乎将自己的生命交予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