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地看着橘子，整具身体都僵住，差点跌到长廊下。
“你说莎...莎娜？”我结结巴巴地看向她。
“嗯，莎娜姐姐在我们离开拉格菲尔的时候跟我说过，如果主人真的对我产生了超越主仆的好感，她准许我和您在一起。”
橘子看着我，目光真诚简单，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人偶女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撒谎。
也就是说......莎娜真的说过这句话。
“这，她怎么会这样说......”
我的内心，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
难道莎娜在一开始就预料到我和橘子间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橘子歪了歪头，对我说道：“当时莎娜姐姐还特意让我录下了视频，说要是主人不相信，就放给您看。”
“放给我看看。”我立刻看向她说道。
“是，主人。”橘子点了点头，微微弯腰，两只手拎起裙子的边角，做了个恭敬的姿态。
或许是想到莎娜，继而联想到我们初遇的时候，又或许是出于其他的原因，这是她最近一年少有的这么恭敬。
我心里一动，想到我们初遇时我对她的态度。那时的我，出于对自己产生了“傀儡”的认知，对毫无感情的她是抱着极度的厌恶之感。
那是的橘子也是一具连同表情和内心全都是虚无的空壳。
而一年之后，她就飞速地成长了起来，除了缺少面部表情，其它和人类已经再无两样。在某些时候，她的感情甚至比人类还要细腻。
我也因此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改观。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我几乎不将她作为人偶或者女仆来看待，她也对我越来越亲昵，不再时刻摆出对主人的恭敬的架子。
“这也在你们的计算之中吗......”
我抬头看向天边，夕阳正好被山间吞没最后一缕光辉，整个天空都变得黯淡下来。
在暗淡的云朵之后，似乎有什么阴影在缓缓游动——一如这所有事件背后的黑手。
我已经隐隐感觉到，我所经历的一连串事件的背后似乎有人特意安排，一步步地引导我走到这个地步。
“唉...”
我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事。
就算这些事情有人特意安排，每个事件节点上的选择也都是我亲自做出的，这一点我可以非常确定。
“下面将为您播放来自一年前的视频录像。”
橘子此时用莎莎的机械声音说道，这道声音并不是她往常的声音，像是将她的声音故意磨砂后放出的声音。
“这是系统声音，主人。”从橘子的身体中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我怔了一下，看向面前的橘子。
她的双目缓缓亮起淡蓝色的光辉，瞳孔之中有三角符号闪耀。
“我的身体之中，有些模块并不属于我管理。我必须向系统申请之后才能使用。”
橘子无奈的声音再次从她的身体中响起。
我看着她的身体，不禁感觉有些怪异。
她依然站在原地，微微提起绣着白色蕾丝边的裙子，呈现出一个再标准不过的淑女礼仪姿态。
再加上她的面貌和着装都是深处闺中的大小姐模样，从我的视角看上去，现在的橘子毫无疑问是一名美丽的贵族少女。
然而这名贵族少女口中却出现了两道完全不同的声音，一道是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一道是橘子原本的清脆声音。
这样看上去未免显得有些怪异。
“你的意志不是这具身体的最高权限吗？”我好奇地看向她。
“很遗憾，不是，在我的意志之上还有隐藏的系统权限。不过系统权限通常不会干涉我的行为。”
嘶哑的机械声音依然在响着，橘子无奈地解释道。
从她双瞳的三角符号中，投影出一道道线状光辉，像星光般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光彩。
蓝色光辉在半空中彼此交织，很快就组成了一个虚幻的人影。
人影有些娇小，大概只有一米五，一头漂亮的金色秀发被编成发辫垂在肩膀两侧，穿着印着碎花的长裙，小脸红扑扑的，就像一只可口的苹果。
我看着眼前的熟悉人影，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是久别未见的莎娜。
我下意识地就抬起左手，伸向莎娜。
左手却穿过了莎娜的身体，将蓝色光辉搅得有些混乱。
“对了，这是录像。”我反应过来，苦笑一声，收回左手。
莎娜的影像也重新恢复正常。
莎娜好奇地“看着”周围，脸上忽然变得一片羞红，探过半个身子，向前低声问道：“橘子，这样就可以录...视频了对吧？”
“是的，莎娜姐姐。”从画面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莎娜得到了答复，脸上不禁变得更加羞红，带着三分羞意低下小脑袋，过了一会才像是鼓起勇气，抬起头，正视着我们：“那个，小游，你看的见我吗？”
“莎娜姐姐，主人是没法答复你的。”橘子的声音响起，对莎娜提醒道。
“哦哦，我忘了。”莎娜的发辫晃了晃，显得有些举足无措。
“莎娜姐姐，正常说话就好。”橘子轻声安慰道。
“哦哦。”莎娜点了点小脑袋，清了清嗓子，正视着我们道：“小游，我拜托橘子把这个录像安排在你对她有所好感时再放出来。也就是说......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就已经出轨啦！被我抓到了吧，嘻嘻。”
莎娜露出狡黠的笑容，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弯下腰。
金色的发辫从她的肩头垂到半空中，微微晃荡，为她增添上几分俏皮。
我看着眼前的莎娜，不由一阵苦笑。
“不过你别紧张。”莎娜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安慰道，“我并不是说因为你喜欢橘子就要惩罚你。啊，当然，出轨肯定是不好的，不过如果是对橘子那就没关系了......这不是说你可以再喜欢上别的女孩啊！出轨绝对绝对不可以，只是对橘子......诶呀，好像有点乱了。”
莎娜苦恼地抓着头发，似乎在思考到底该怎么说。
过了好一阵，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犹豫都变成坚定之色，挺起胸脯道：“总之！如果你喜欢橘子的话，那是可以的！但是，除她之外的女孩，不行！”
我看着莎娜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画面之中，莎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脸上旋即带上几分苦涩道：“作为一个女孩子，我肯定是希望你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只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过去和未来都不在拉格菲尔，你就像......像是从其它的世界而来。”
她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
“莎娜。”我不禁感到心头多了些复杂的滋味，向前走出一步，轻轻抱住她的虚影。
“所以我只能祈祷着你不会离开......我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很自私的，却又忍不住这样想。直到我第一次见到了橘子，我便知道，她是和你来自一个地方的女孩。”
画面之中，莎娜低下头，捏紧衣服。
“明天你就要走了，大概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吧......橘子那么漂亮，又是和你来自一个地方。你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要是没有产生感情才不对劲。”
莎娜抬起头，松开衣角，认真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喜欢上橘子的时候也不要忘了我。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莎娜姐姐。”画面之中，一直沉默着的橘子听到这句话也感到意外，出声道。
“抱歉，橘子，就到这里吧。”
莎娜的眼眶这时已经有些变红，揉了揉眼睛，再度露出微笑道。
她的身影顿时消散在空中，淡蓝色的光辉重新退回橘子的双瞳。
“滴——视频放映结束！”
从橘子体内发出嘶哑的机械声音。
橘子放下衣角，沉默着走到我的身边。
她所说的没错，莎娜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莎娜......”我怔怔地看着莎娜的虚影原本所在的地方。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争风吃醋，而是怯生生地往后退去，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我对她的好感。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过了许久，我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苦涩道。
莎娜的相遇是我的世界中一道无可替代的光亮，将我拉出泥潭。
就算我找到了能够回去的线索，我也不会离开她。
这也是我一开始的打算。
是的，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我想找到回去的线索，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再看一眼妹妹的愿望，然后再回到这个世界，和莎娜一起生活。
很天真的想法，却是我始终坚定的想法。
如果没有这么两全其美的选择，我只能选择回去或者留下，那我一定会选择留下。
我再度叹了口气。
“主人，所以......”
橘子轻轻拉着我的衣袖，抬起头看向我。
她的眼中有着光亮。
我不由露出苦笑：“抱歉，橘子，就算是这样，我也打算等和莎娜见面之后再说。”
橘子眼中的光亮顿时暗淡了几分。
看着她低下的头，我忽然想到艾尔小姐在我离开时的话。
“把犹豫和纠结当作借口，在犹豫中获得短暂的安心感，直到最终的结局前都处在是与否的两态之间，似乎只要自己做出选择就能明确地确定结局的走向。其实都是错觉罢了。”
“结局的走向在你每分每秒的选择中就已经决定了。不是你去决定结局，而是结局根据你来决定。”
犹豫着犹豫着，进退两难只会伤害到身边人。
“是吗，还有这一层意思啊。”我轻轻说道。
原来艾尔小姐也早已看到了我的未来。
“橘子......”我低下头，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橘子忽然抬起头，严肃道：
“其实，准确来说，我并不算人类，只是一具人偶。也就是说，主人你将我看作充气ww那种玩具也是可以的，根本不用在意什么恋人关系！这样一看，是不是就轻松多了！”
我：“......原来你刚才沉默这么久都是在考虑这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