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恶魔并未理会呆滞的少年，一步步向前走来。其头上的犄角黝黑发亮，双翼锋利如刃。它抬起泛着黑光的利爪朝少年抓去，其上裹挟着无数道锐利的风。
“别把咸鱼不当回事，咸鱼生气了身上的刺还能把人扎出血，劳资今天拼命也要砍烂你一条腿。可以的话，想锤爆你的狗头，混账玩意儿。”少年怒吼，眼神里要喷出火来。
他看着倒地的少女和咳出的鲜血，咸鱼那古井无波内心登时碎裂，似乎‘咔嚓’几声。内心里面渗出浓浓的浆血，化成怒火焚烧五脏六腑。
——
没人注意，感受到他的意志与愤怒后，带来的圣物交相呼应，彼此共振：巫女的心脏跳动了，如同铿锵有力的鼓点，然后融化成光，渗透进他的体内。旁边的圣盆也发光，一道符文飞出，附其身上。而地面少女衣服内的神龛也浮现出一篇经文，凝结在他的后背——这些暗自给他提供了各种增幅。
猛人怕傻子，傻子怕疯子，疯子怕不要命的，少年此刻是一条不要命的咸鱼，拔起地面的铜矛，携卷属于咸鱼的怒火撞上利爪。
恶魔锐利的爪风凝如实质，像是道道长河；少年宛若一条为爱洄游而上的鱼，在涌流的急湍中碰撞出灿烂的水花。
他此刻的知觉放大数倍：在少年眼中，骸骨迅猛的动作如同被高速相机拍摄下来，缩放成一张张图片。时间也不再奔跑，仿佛逐渐凝滞。少年能清晰感受到小虫的震翅，微风的轨迹，光线的纹理，飞舞的沙粒。
少年的速度也加快到超过本身魔能阶段的极限：他狂风骤雨般挥舞着手中的利矛，与钩爪彼此交接，碰撞出璀璨的火花。
地面在两者步伐的摩擦下一尘不染，随后又露出岩石，最后连下面的岩石都碎裂翻飞。短兵相接的声音如同无数的长钉同时掉落地面，根本难以分辨前后的顺序。
骷髅看准空隙，一掌向枂桦的腰部抓去。少年状若疯魔，不顾危险，毫不阻挡，冲向前一矛钉向它的胸膛。他们交错而过，少年衣襟破烂，腰间掉下一块碎肉，血水顺着半落的肉块汩汩流淌；而骷髅伤的更重，胸前碎裂了几块枯骨，摇摇晃晃，有些失去平衡。
然而枂桦眼皮都没眨，觉得碍事，直接举矛把自己的身上半吊的肉块剜下甩到一边。鲜血横流，染湿了上半身，又朝着下身浸濡——他肾上激素飞速分泌，适度减轻了己身的疼痛。
那具失去思维的骸骨不能灵活处理少年的疯狂，它毕竟只是魔能的残余，一切的战斗记忆只能依靠脑中那块记录魔晶提供的刻板程序。
不过和少年相同的是，它此刻也是状若疯魔，充斥怒火，因为眼前永远是妻子惨死的景象。
——没错，这是疯子和疯子的较量，魔鬼和魔鬼的对决。两者之间，只能有一人倒下！几乎是一刹那，他们又相互冲击，宛若两辆铜皮铁骨的战车开足马力彼此冲撞。
此时此刻，少年血液沸腾，好像家族本身的血脉被开启一角。基因的枷锁仿佛有所松动，平凡的身躯似乎被透进来的一丝光芒温润。两者不断拼杀，少年好像越战越勇。
他眼中不禁浮现出500年前自家祖先抱着爱人“蔷薇”遗体仰天狂吼的怒容（十四章），突然感到历史竟是如此相似。他尝试着模仿记忆中祖先举手投足的气势，不知不觉竟也有了那么一丝风采——隐隐约约，他仿佛一个小小的君王，虽然年幼，但无比威严。
战斗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枂桦自身伤痕累累，但骷髅明显更重。恶魔也察觉到了不妙，后退几步后仰天嘶鸣，悲愤异常。少年伫立原地，手持长矛冷冷地对着它。
许久，两人拼劲力量一搏，这是第三次交锋，也是最后一次。
对峙许久，彼此都把力量倾泻在这最后一击，似乎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智慧的策略，只有力量，只有怒火，只有狂暴！
利爪和长矛越来越近，彼此针尖对麦芒。但就要接触的一刹那，少年左脚轻点，凌空翻身躲过利爪，把长矛狠狠掷出——他最终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棋出险招，虚晃一发，准备出奇制胜。毕竟对方只是个死物，合理利用战术对己方更加有利。
长矛带着一股旋风，如一道流星般扎向它的颅骨。这一击拼尽了少年所有力量，一旦失败，满盘皆输，这一招，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最终头颅滚落。牧师的身躯失去了魔力的供应，轰然倒塌。背后的双翼和利爪都散作尘埃，而嶙峋的骨架也掉落成骨渣。唯有那颗头颅一翕一合，双目流血，嘶鸣着：
“我遵循主的教诲，爱人如己，可结局呢？”
“我眼睁睁看着妻子惨死，却无能为力。”
“我爱众人，可谁来爱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它都没有为妻子报得了仇。无论是真实，还是最后的虚幻，他都没能战胜眼前的“教众”，现实就是那样的无力苍凉。数百年前它被钉死在墙上（35章），数百年后又被少年的铜矛同样终结。历史总是那样惊人地相似。
少年拖着疲惫的躯体，从头颅中拔出长矛，冷冷地给予了它最后一击，把里面的魔晶取出。
此刻，天空的阴翳竟然散开，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向了手中的魔晶。少年此刻鲜血横流，血液顺着自己的手浸没了水晶。阳光下，它泛动着自身和血液的光泽，熠熠生辉。
少年注视着躺倒的少女，也跟着颓然倒地，他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身上的经文，符文，女巫的心脏，也各自都回归原处，散落一地。
“算了，结局不算差，至少我这条咸鱼最后也翻身了一把，陪着美人死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倒是不错。”少年轻声低语着，安然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