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如此的。
当张明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广阔的场地上，周围都是同样一脸茫然且拥挤不堪的人群。
这里是哪里？
和张明发出一样疑问的人数不胜数，夹杂着焦躁、不安和暴躁的粗话，形成了嘈杂的人声。
张明抬起头，发现头顶上有一个十几米高的房顶，炽热的灯泡悬挂在上面，两边有窗户开着透风。四周都是坚固且光滑的墙壁，看上去是金属制作的，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打破的。
仿佛被圈养起来一样，人们毫无尊严地被聚集在这里。
张明发现被聚集在这里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烫头纹身的小混混、怀抱婴儿的家庭主妇、一脸无知和惊恐的小学生，还有老的眼睛都迷成一条缝的老人。
被关在这个地方的人从年龄的大小再到身份的不同，应有尽有。
庞大的人群大概有千或者几万，他们攒动的人头上下浮动着，如同海洋的波浪般起伏高低。
张明还发现自己正穿着宽松的校服，根据屋顶上那些窗户透进来的光来判断，此时估计已经上课了。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广播的声音，一下子就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请安静，各位！”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当广播响起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用着不安的眼神四处搜索着声音的来源，用各自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来表达自己对于未知处境的恐惧。
广播并没有停顿很久，那个男声很快再次响起。
“你们都是被政府选中的人，等一下将会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有人不安地喊道：“什么事？！”
还有人暴躁道：“快放我们出去！！”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安静。”
广播男声静静道。
接着，伴随着轰的一声，在张明所看不见的地方，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男人女人都有，以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人群变得更加拥挤起来，在张明的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人们都在不断地后退，试图跟谁保持距离。
接着，又是几声轰轰声。
这一次，张明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左手边一个男人……人头爆炸的场面！
宛如被打的稀碎西瓜一样，那个男人的人头就那样爆炸了，几滴浑浊的血液和脑浆甚至飞溅到了张明脸上，又热又冷。
一个人的突然死亡，让张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震惊在原地。
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的身体都被植入了炸弹，只要我们想，你们随时都能被爆头，再吵吵闹闹不听指挥的，只好请你们继续去死了！”
人群顿时强制性安静了下来，被广播最后的那句话给震住了。
很明显，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生命。
杀死一个两个或者更多人，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必要的程序罢了。
在人们不再骚动之后，广播的男声继续道。
“等会儿我们会开放大门，请你们整齐有序地出去。”
“到达外面后，会有一批调查队伍等着你们，你们只需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完成任务以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并且还能获得一大笔钱，大约……十亿元每人吧，足够你们滋润地过完下半辈子了。所有请你们听从安排，好好完成自身的本职工作。”
说完，随着巨大且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在人群面前，一扇十几米高、一人半厚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陌生的外界暴露在张明他们面前。
不只是谁先迈的腿，张明跟随着缓慢移动的人流向着大门外面走去。
大门外，等待着张明他们的是一支全副武装，头戴头盔、脸带面罩、身穿战斗服装、武器遍布全身的士兵队伍，大约有好几百人。
光是望着他们手持的特大长枪，人们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只有顺从于恐惧的屈服，再胆大包天或目中无人的人都不会想去挑战这些人的威严。
还有一点就是，只要完成了任务就有钱拿，由于这个承诺，人们的抵抗情绪也被削减了不少，所以现在都表现的很温顺。
张明注意到除了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以外，还有一些身着便衣，看起来跟自己这些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人们。
只不过，那些人的站位和周围士兵对待他们的态度，好像是在对待上级一样，十分恭敬且容不得马虎。
张明所看到的，就是苏泯他们这些探索者。
今天，就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苏泯望着眼前这些突然从大工厂里涌出来的人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对沈雯问道：“这些普通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雯平静道：“他们不是普通人，是克隆人，也是炮灰。”
“炮灰？”
苏泯瞪大眼睛，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沈雯很理所当然道：“当然了，这次探索的可是边境的外界，基本上是没有其他人居住的，而为了追求探索的效率，找出盘踞在那里的scb们的特性，直接投入大量活人才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我们只要站一旁看着就行了。”
反正，他们是克隆人。
反正，他们的原体正在正常的人类社会当中一无所知且幸福地工作着。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甚至同情他们反而会因为舍不得他们牺牲，而导致任务失败，这是政府所不允许的。
至于许诺的十亿元，也只不过是安抚克隆人们情绪的手段，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会给他们。
在沈雯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哪个克隆体能活着从边境回来。
即便回来了，等待他的也只有消除和毁灭。
听了沈雯的话，苏泯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一时间耳鸣不断，脑袋里轰轰直响，呆立在原地。
苏泯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了，但他还是低估了它的冷酷程度。
苏泯在以前面对沈雯牺牲普通人的行为时，他还能以无可奈何的心态去面对，并说服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这些超自然现象就这样发生了呢？自己也没办法救他们，为了更多人，也只能牺牲他们了。”
苏泯并不想当圣母婊，他确实很反感这个世界不把普通人当回事儿，但他也清楚，为了全体人类社会的稳定和安宁，这些又是难以避免的。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不一样了。
苏泯要面对的是几千几万人的牺牲。
不，甚至连牺牲都算不上。
周围人，无论是没有超能力的士兵还是其他的探索者们，没有一个人为这些人感到悲伤，他们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面前这些克隆人的死亡，并觉得这是应该的。
沈雯也不例外，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可苏泯还没有习惯，他简直要崩溃了，因为他甚至在那些克隆人里看到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为什么？！”苏泯愤怒地指着那个孩子。“为什么连小孩都有？你们就不能统一克隆一个人吗？或者说，克隆一个生命力更加顽强的探索者，这样岂不是更有效率？”
沈雯的回答令苏泯更加心痛和无奈。
“为了准确。”
“准确？”
“scb有时候会对特定对象起作用。比如说，scb160笑脸杀手就只会攻击在笑的人一样，我们无法保证是否有潜在的scb是只针对孩童行动的，为了准确性，我们只能添加孩童进去。”
“除了年龄，还有性格、情绪，甚至还有衣服的着装和颜色搭配。”
“只有尽可能地扩大不同克隆人的特性范围，以保证他们能触发绝大多数scb的行动规则，才能方便我们记载并控制或者消灭那些scb，才好开发那些未知区域。”
“至于为什么不克隆探索者。”
沈雯停顿了一下，然后道：“是为了维护探索者的权益。”
苏泯仿佛听到了个笑话一样，道：“权益？”
沈雯却很认真地点头道：“探索者毕竟不是普通人，有很多探索者拥有着就连政府也无法控制的超能力。”
“就像，曾经的最强探索者龙一样。顺便一提，他现在是叛逆神教的老大。”
“为了防止这些探索者失去控制，政府除了会将正确的价值观塞入他们的记忆当中外，还会承诺尽可能地保证他们的利益，其中有一项就是政府不能随便克隆探索者，以防止出现社会伦理和道德问题。”
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克隆出来的大量探索者不好控制，而普通人再多也只有挨打的份。
不过沈雯考虑到苏泯此时的情绪，认为不能再给他留下政府不好的印象，所以就没说。
在这个世界，普通人就是最低级的存在，他们甚至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望着那些即将奔赴充斥各种恐怖且不可理喻之物的之地的人们，看着他们一无所知且茫然的表情。
苏泯，什么也做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