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想要知道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听我说。
我和二十年的“老图”,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这个变化“怪哉”一定很清楚。
和你们一样,我的生活从无聊变得非常不简单,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被传统部招揽,注射菌液,开始微物战争,和你们的经历是一样的。
不过,那时候天上没有漂浮着这个巨大的拳头。不像现在,啊呸。
我的图灵机是阿克夏。真怀念啊。
你要我解释什么叫“我的图灵机”?废话,普通话你听不懂吗?我的,我、自、己、的、图灵机。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这是什么傻样,林中夏同学?
不是我专属的图灵机。那一届与我们接触的图灵机,就是阿克夏。不明白?看来图灵机的本来面目,你们还没有摸清楚呢,嘿嘿嘿,既然这样我也不方便多说。
我要跟你们说说我的初恋……别这样,林火子,别这样,就当陪陪我嘛,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让“怪哉”准备你们的“皿”也是需要时间的。
其实,到永南大学入学的那一年,我感到很无聊。
所以我开始研究鼻子。
鼻子,每个人都有一个很独特的鼻子,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们两个。形状、大小、活动的方式,每个人的鼻子都是不同。
我就喜欢上这样一个鼻子。呃,其实应该说是鼻子的主人。
那个鼻子上总是挂着汗珠,呼吸起来好像很费力。又高又挺,配得上这种鼻子的,一般都是活泼的女孩子。可是这一个鼻子实在奇怪。
她的主人是个很文雅的女生,有双漂亮的褐色眼睛,不过总是面无表情。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蹲在男生楼前的台阶上,仰着脸,使劲往上看。正好是午后时间,大家都在午睡。她的呼吸声就显得很响。
因为无聊,正从二楼往下眺望的老图我,就这样和她对上了眼。
“你挡住天空了。”那女生对我说。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找碴。从她的位置往上望,再怎么着,能看见的也只是男生楼的破烂阳台而已。我有意将这话大声说给她听。那女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这里是我的盲区。我无法获取这里的计算资源,只看得见天空。你挡住我了。”
真是奇怪的女生。她到底是谁?穿着我们这一届学生的统一运动服,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冲着我举起手,手里赫然握着一支装满药剂的针筒。
“看上去你有操纵细菌的天赋哦。请你打了这一针,加入我们,为微物战争出力吧。”
实在是无礼的要求。
不过这件事的结局,居然是我鬼使神差地跑到楼下来,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针。要说为什么会这样,大概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吧。
其实我就是突然喜欢上这个奇怪的女人了,不行吗!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不过,对当时的我来说,接受命运的后果,就是右臂上痛了整整一个礼拜,还有就是老做噩梦,只能靠不停地吃肉来镇惊。
然后,传统部的人出现了。我被要求去打微物战争。
来接收我的传统部的人,就是武琨那个王八蛋,关于微物战争的事务,都是武琨和其他几个学院的师兄师姐们安排的。而那个中午骗我打了一针的那个女人,她和她的鼻子似乎在永南大学里消失了。没有人听说过这个人。
到第二年夏天,微物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不要小看寄宿在右手的虚菌,我现在觉得,这些怪物对人类并不是完全友善的。不过当时的我们不知道,还以为是无害的游戏。按当时的规则,所有人的“皿”都是有数目限制的,比赛一开始就在特定的地方出现,由知道规则的前辈们采过来,交给我们选手。不过,“皿”的性质非常容易分析,是仿照生物脂肪组织制造的凝脂类物质。
当时的我隶属于理工学院——生物系当时还没有分家独立——而我的虚菌功能是“组织再生”,你们都看见过的,所以理工学院利用“怪哉”来制造“皿”,顺利地赢得了大多数比赛。
和我一起加入理工学院传统部的是一个电工专业的男生,在第三场对法学院的比赛中,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十九
那天是个大雨天。和现在一样,夏天老有雷雨。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首先就是打阵地战。哈,不然你以为微物战争该是什么样的。我们用虚菌挖了一道战壕。因为我们的主力——也就是后来死掉的那个男生,用的是一种喷射型的菌人,而据我们打探来的情报,对方的主力使用的菌人,恰恰对远程攻击不在行。
所以,利用挖出来的泥土,筑成一个高地,我们冒着大雨,居高临下打击对方,一开始玩得实在畅快淋漓。啧啧啧。对方的主力菌人很快就倒了下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
对了,这些年流行感冒也多起来了。说起来,可能跟我们的细菌玩得太厉害有关系。
再说那个女生……呃,她使用的菌人好像有某种金属的特性,所以……
所以在战斗的后半场,我们都被雷劈了……别再做出这种傻样来,林中夏,就是被雷劈了又怎样?
继续说……
我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女生、我们的主力还有武琨都不见了,其他几个人躺在旁边,哇哇乱叫——不过这正好说明他们屁事都没有,根本不值得我去担心。
我没有被雷打坏脑子。“怪哉”大概帮助了我,它的治疗能力相当厉害,帮我恢复了大部分的体细胞。不过,你知道我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吗?
我要找到那个女生。
因为她的脸,在电光打下来那一刻口罩掉了下来,我认出来了——那个在男生楼扎了我一针,鼻子上带着汗珠的漂亮女生。
我顺着战斗形成的土坡一路往下爬去,根据当时的情形,唯一可能出现的状况,就是他们三个人被雷惊倒后,顺着土坡滚到别的地方去了。
然后我一脚踩到了一个深坑,掉到地洞里去了。
就是现在这个地方。
没错,他们三个人都在这里。
其中一个已经死了,那个女生正蹲在他身边,死死地用牙咬着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