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几点了……”
和一年前一样，我又趴在妹妹的床前睡着了。
天亮了，阳光轻穿过蓝色窗帘，带给了病房冷峻的青色。窗帘的缝隙中投下一道白光，落在妹妹的被子上。我看向瑟娅，褐发披散在头的两侧，比以前长了些，但是父母应该给她剪过了，她不像从前那样笑着，苍白的面容十分平静。
心电监测仪“嘀……嘀……”的安魂曲还在响着。
“你醒了？”
声音不大，但是吓了我一跳。我赶紧回头看。
“呵呵，你变得还没有你妹妹多呢。”
面前的是一个颇高的女性，我认得出来——是妹妹的主治医师。她的神情很沉稳，但似乎有些疲劳。深绿的发色和黑框的眼镜透露着她的知性和聪慧，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我却突然感觉她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记忆和感觉都有误差，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医生，我妹妹她什么时候能再醒过来……”
“恐怕她醒不过来了，你父母和你说了吧，他们准备放弃了。”
“是的，我知道……”
“你不想着反抗一下吗？”她说的还是很沉稳。
“我……很矛盾，我的内心一团乱麻，不想做任何决定。我希望瑟娅能醒过来，又担心这些都是徒劳，又让瑟娅受更多苦。我……”
语无伦次。
“哦……这样子……你想得还真多。”
她停顿了一下。
“那如果我说，你有可能能救她呢？”
我的头皮突然麻了一下，“那我能怎么做呢？”，我问道。
我猜，可能是要输血什么的吧。
“那你先看看这个，上面的每一条信息都很重要，我专门提炼好的。”
我接过她手中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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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V病毒信息（简版、非正式版）
（大括号中的内容，只在小鼠生物体中得到确认）
①中文暂定名：梦境级联病毒
②拉丁暂定名：Dream Cascade Virus（DCV）
③来源：未知，疑似为其它病毒基因突变引起。
④形态：杆状，衣壳质镜下高密度。根据大小分为“主病毒”和“次病毒”。
⑤传播方式：血液传播、体液传播、｛母婴传播｝。
⑥特点：
1.主要攻击哺乳动物的神经干细胞及其分化细胞，侵入机体后，病毒与细胞稳定结合，难以消除。
2.广泛存在于人体或其他哺乳动物的血液、｛乳汁、脑脊液｝中，｛其中在脑脊液中分布最多｝。
3.绝大多数病毒与细胞能共同生存，潜伏起来。对人体或其他哺乳动物的神经系统造成影响。
4.基因组结构十分复杂。但病毒不耐高温，38℃左右的环境就会致其活性下降；58℃环境会使之在1小时内失去生理活性。对外界环境的抵抗力较弱。容易进一步发生突变。
5.在人体或其他哺乳动物体内病毒含量较低时，病毒增殖速度较快；当病毒达到一定浓度时，整个病毒群体几乎停止增殖。｛几乎停止增殖后360小时，受感染的已分化神经细胞约占所有已分化神经细胞的0.2%。｝
⑦临床症状：
1.受感染后，人体或其他哺乳动物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但呼吸系统、循环系统等均正常，十分接近于生物体的睡眠状态。
2.受感染的人体或其他哺乳动物的生命特征时有比较大的波动，与生物体“做梦”的情状类似。
⑧特殊现象：
1.此病毒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病毒。根据形态可分为“主病毒”和“次病毒”。刚刚增殖完成的DCV均以次病毒形态呈现，两种病毒均以集群方式存活于生物体中，主病毒群由次病毒群发展而来。
2.主病毒体积较大。拥有较强的生命力，在体外血液环境中保持约17个小时的活性；次病毒体积较小，在体外血液环境中仅能保持16分钟的活性。
3.经超高精度电磁辐射检测仪检测，主病毒群能向外持续不断的辐射低能电磁波，这些电磁波会使得次病毒群永久停止向主病毒群的演化，并且能显著降低其活性。这种降低活性的次病毒群增殖生成的病毒也具有低活性和不能向主病毒演化的特征。
4.次病毒群对于从主病毒群接收到的电磁信号具有反馈作用，这种反馈同样以电磁波形式表现，不过能量更低。
5.不论主病毒群还是次病毒群，其信号的发出与接收均有有效范围，这个范围与主病毒群和次病毒群所处环境有关。但即使两类DCV处于不同环境，也能相互收发信号。
6.经检测，两钟形态的DCV的反馈距离（即可以互相传递信号的最大距离）是：
主病毒群在人体内：15.73m，
主病毒群在小鼠体内：0.91m；
（次病毒群均位于体外培养的人体血液中）
次病毒群在人体内：4.42m，
次病毒群在小鼠体内：4.23m；
（主病毒群均位于体外培养的人体血液中）
⑨病理及其它分析：目前根据已经掌握的资料，暂时不能推断病毒的致病原因，但对于病毒为什么能发射“电磁波”，世界医学研究者有一些进展。他们认为：DCV能利用神经细胞和神经细胞群的生物电效应发射电磁波信号，再利用细胞和细胞群的感受功能将电磁波重新转化为电信号，以此实现双向交流。但这种分析是否正确，值得进一步通过实验等手段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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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完了吗，已经看了很久了。”医生突然说。
看的久，是因为没完全看懂。
“嗯，我看完了，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好。”医生把她手里的另一张纸给我，我一开始居然没有注意到她手上还有一张纸。
“我先说明白，这张纸上面是我的推论，你要是想救你妹妹也就只有信我这么一条路。”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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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们已经掌握的信息和神经生物学的相关文献。可以做出如下推断：
1.拥有主病毒群的生物体A将会陷入长久的梦境中，受生物体A中的主病毒群信号影响，拥有次病毒群的生物体B将会与生物体A共享一个梦境。
2.生物体A的DCV能对生物体B的DCV施加较大的影响，反之则只有较小的影响。这个梦境的构成来源于生物体A的前意识和潜意识，因此生物体A、B的活动对于梦境本身构成的冲击都不会太大。
3.梦境中的一些事件（推测可能是过于激烈的运动、重伤、死亡等等）会导致生物体的DCV与其宿主细胞一并失活，继而引发生物体的脑死亡。
4.上述1~3条可以用来解释感染DCV的小鼠突然脑死亡的现象、拥有主病毒群的小鼠死亡后其他作用范围内的小鼠慢慢苏醒的现象和细胞间传递的电磁信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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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理解这到底说的是什么，医生就开始和我解释。
“我先摆明，这是我的推论，科学界没有人承认。但我相信这是正确的。现在我的抗体不久就要研发成功，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寻找在我这种推论下——也就是在梦境中拯救你妹妹的方法；或者，单纯的拖延时间也可以。进入你妹妹梦境的方法，就是让你在你妹妹的身边，感染上同样的病毒。”
我苦笑，“既然科学界都没人能相信你，那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呢？”
她掏了掏胸前装姓名牌的袋子，拿出一张折叠过许多次的黄纸，拿给我看。
“Levia，国际科研百名杰出青年，很厉害啊……你现在只有18岁吗？看着完全不像。”
“我现在快20岁了，这是我一年半前获得的。那么你现在可以更相信我一些了吗？”
“国际科研界自然知道你的身份，但还是没有选择信任你，对吧？”
她顿了一下。
“算了，那么多人都不信任我，也不缺你一个了，把那张废纸还给我吧。”
我把手放了下去。
“我还什么都没说。”
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收了回去。
“我还是不信任你。但是我信任瑟娅。”
医生居然微微笑了。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把希望归于时间的流逝？
父亲是做了事情就坚决不会回头的人，但是如果我和瑟娅得了一样的病，父母也应该会改变想法吧。两个人都得了同样的怪病，医学界或许也会有更高的关注。
而且，不论瑟娅知道不知道，也不论这件事是否有意义，但可以明确的是，她的哥哥正在体验着和她一样的痛苦。
“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照顾好的瑟娅和我父母，我可能正在做一件会令他们非常难过的事情。”
“好的，你放心吧。”
“现在我还有人要去见。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好的，如果你还有其他需求的话，也可以一起告诉我。”
“当然，这可是作为你的小白鼠的权利。”
她又在微笑，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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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的途中，心情十分复杂。
怀疑？激动？恐惧？担心？期待？
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我故意装的平静。
回到家里，母亲便问我：
“孩子，可以接受了吗？”
“我可以了，但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我相信我的话语是冷静的。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当然也可以接受的。”
“那就好，我先上楼了……”
不知怎的，我的鼻子酸了起来。我是不是比瑟娅哭得还多？作为她的哥哥，我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我看了眼瑟娅的房间，又看了眼自己的房间。
停顿一下，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戴上特制VR眼镜，躺在床上，打开《十字军之灵》，选择了“神经模式”。
“正在检测中……”
“正在登录中……”
“登录成功……”
瑞克瑞恩城镇的BGM响起来了
以后我还能听得到吗？
罢了，不去考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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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编辑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这时候却收到了一条薇讯。
【薇讯：兼容性极强的通信软件。能在游戏主机、VR设备、手机、电脑等终端使用。并且具有语音即时转文字、各国文字识别转换等诸多强大功能。现在大多数软件也内置了薇讯。】
“你终于上线了，我在老地方。”
我笑了笑，把消息框那句“我总算有机会上线了，老地方等你”那句未发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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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觉得，她是一个我绝对无法亲近的人。
现在来看，她还挺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