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孟德视角）
嗒……嗒……嗒……
我骑着绝影行走在战后的军营之中，马蹄踏起尘土，土味血味纷纷从地上扬了起来，一吸一呼之中，刚才的苦战之景再次映入眼中。
忽然到来的敌军，彪悍的骑兵席卷而来，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本身就已经疲惫不堪的军士们。
从战中，到现在，我耳边的哀嚎声就不曾停止过。
我左右看着两道的兵士，脸上早已没了当时出征时候的自信与自豪，灰头土面，半睁着眼睛，全然是一副落魄的样子。
有些士兵看到我，想要站起来行礼，但却无论如何也再没了力气。见状我赶忙推手示意，想鼓励两句，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孟德”
下一刻，只见元让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她的脸上身上同样满是血迹和污点。气喘吁吁地，手中拿了块不大的写满了字的锦帛。
在她的脸上，我同样看不出她所特有的火爆脾气，更没听到她马上说些反攻加紧推进的话语，能看到的只有一些强显出来的坚强。
“怎么了吗？”
“计数出来了。”
她拿起锦帛，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我自己带的兵，大概结果还是知道的。但如今数据出来，还是要听一下事实和心里的差距有多少的。
“如何？”
“嗯……”元让上来先是很罕见的打了个磕巴，之后才慢慢打开锦帛，很不服气的读着数字，“易州等役，我军共十万余人参战。到如今为之，战斗中死亡者约为一万六千余人，其中兵长级别占一半左右；失踪约为五千余人，其中大部分失踪于战场附近的泥潭，同样也不排除逃兵现象；因水土不服染疾而死亡者为一万一千余人，水质和丛林虫豸沾染为主要原因。另外，受伤染疾而无法战斗者为七千余人，其中有一半左右为重症，怕是活不过个把月。总计，死伤人数为四万有余。其中大部分人口的户籍为冀州兖州青州之士，怕是之后几年内这三州的生产会出些问题吧。”
元让说完话，把锦帛随手撕成了碎片，扔散了出去。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元让的心里应该还是很气愤的。若是平时我定是要安慰她的，开解她的。但如今，我是并未有这等心思的。
想了会儿，决定还是转移话题。
“元让，之后攻易州城有把握吗？”
“恩，侦察兵说丘力居已经撤出去了。”元让说着点了点头，表情依然并不好看，“毕竟，他们的兵士比咱们少不少嘛。”
人命堆出来的胜利。
这大概就是元让心里想说的。
“……元让，对不起。”
“孟德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她伸出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力道微重，让我感觉沉甸甸的，“我是在反思。”
“反思什么？”
“反思自己打过的败仗太少了，以至于现在的自己居然会这么失落。”
原来如此吗？
嗯，说的也是啊。
“话说孟德你现在是要去……”
元让很明显知道我的去处，欲言又止。
我了然于心，点了点头。
“是啊，毕竟这次战斗她们付出的太多了。”
我和元让最终来到了一个颇为华丽的帘帐前，翻身下马交给两旁军士。随即我调整了下心情，走近帘帐。
掀开帐帘，屋中有三人。一人躺着，两人立着。立着的二人此时都背对着我，使得我并不能马上得知二人的状况如何。
“请问是曹操大人吗？”
二人之中，身着素衣的女子首先猜出了我这个来者的身份。对此，我赶忙无声的拱手去拜。
她名曰阎象，是作为袁术的第一参谋而出现在这里的。她平日里很奇怪的喜欢把头发背到脑后去，话又不多，我们本该是少有交流才对的。而此时我虽看不见其相貌，但光是看其衣服下摆处的血迹与泥点便也知道其经历多少的事情了。
“曹操大人，前线那边……”
另一边的纪灵回过身见果真是我，略有些慌张，马上快步走过来询问情况。本来纪灵的盔甲就颇有挑逗感，如今一战下来，很多地方更是没了遮掩，显得更加惹人眼球了。只是在这种时候，谁都不会因此有什么想法就是了。
“纪灵大人不用担心，马上就能收服易州了。”
元让先我一步应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纪灵几近虚脱般的前倾着跪在了地下，她闭起双眼，常常出了口气。
“太好了，我家主公的努力没有白费。”
是啊，确实没有白费。
大汉的人民，总要记住她的。
我如此在内心里说道，顺着视线去看如今正躺在床上的袁术。对于这个本年岁不大的孩子，此时的我充满了敬意。
若非袁术在敌军合围的时候突破敌阵，恐怕我们已经被包了饺子了。
“啊……”
而就在这时，静躺在床上的袁术慢慢发出娇喘的声音，有些难受有些艰难，但这确是活着的气息。
“主公。”
“主公你醒了啊！”
见自己的主公苏醒了过来，阎象纪灵马上跪坐在袁术的床边，静待其睁开眼睛。我和元让也快步走上前去作陪。
“……嗯……这、这里是……”
“主公，这里是大帐啊。”
“……战斗。”
“战斗已经结束了，主公。”阎象用几近虚脱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吐露出来，说完后，她又说了一遍，“战斗已经结束了。”
袁术沉默了下，然后才慢慢明白意思。
“结果呢？”
“我们胜了，袁术大人。”
元让强先把话说出了口，生怕二人多说什么，而让袁术身体抱恙。
“呼呼呼……太好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时候袁术依旧笑出了声音。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甜美，那么的无懈。和一般的小孩并无什么两样。
“袁术大人，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我说，进而坐在了袁术的床铺边。
“当然了！”袁术用有些微弱的活力声音说着，话语顿了下，然后接着往下说，“不过……这次阎象和纪灵也是立了一些功劳的。”
虽然表面很逞能，但还是十分关系自己的部下啊。
这一点和她的姐姐一模一样。
“主公，真是辛苦您了……”
阎象低下着头颅，声音带了些哽咽。
“主公！”
另一旁的纪灵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无端的呼唤着。
“你们哭什么，我又没死。啊，阎象你的眼睛怎么……” 袁术依旧微笑着，伸出手想去抹去阎象的泪水，但她发现自己做不起来，更是无法走下床去，便又把手臂放了回来，“是吗，是这样啊。”
她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在战斗的时候，腿部似乎中了乌桓的毒箭。为了使其活下去，只能锯其双腿。另外同样是因为毒箭溅射出来的毒汁，阎象的一只眼睛已经几乎失明了。
而袁术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却是让我十分意外的平静接受了。
我在意外的同时，自身产生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愧疚感。袁术的这个伤痛，就好像是我自己的伤痛一样。
若是我再努力一点，若是我的准备再充足一点。
恐怕这个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
我如此想着，另一方面我开始觉得有些愧对本初。她把妹妹交给我了，如今我要如何向她交代呢？若是她觉得其中有阴谋存在，恐怕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因为不论如何，这次的战斗我们所有人付出的都太多了。
“姐姐！姐姐！”
而就在此时，在我无比心痛的此时刻。曹仁的叫声从帐外一直传到帐内。我还未来得及回头询问来由，她便直接对我说出了来意。
“郭奉孝要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