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告诉我这是离别宴请（8）
（玄德视角）
说到这里，刘表见我一直默默静听，显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啊，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不管是夫人还是琮儿或是琦儿，她们谁想害我都是可能的。”刘表显得颇为平静，尽可能展露出笑容来，“面对荆州百姓，我问心无愧。面对我的亲人，可能我确实该死。”
“兄长您这明明就是言重了，我并没有看刘琮刘琦对您有那么大得怨恨啊？”
我坐在一旁安慰刘表，我把刘表所说的和我从刘琦刘琮那边所听来的对于这个父亲的评价进行对比，并没有觉得有刘表说的如此夸张。
真要说的话，也只是蔡夫人窥伺权利很长时间，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吧。当然，我不觉得蔡瑁她不知道这个事情。
“也许你说得确实是真的吧。”刘表听我如此说，稍稍觉得有些欣慰，“但事实就是事实，我作为父亲的失职是确实的事情，是总要还的。不管是对于我的两个女儿，还是我现在的这个夫人。”
随即，刘表又拍了下自己的腿，屏着的一口气随之放了出来。
“不过反过来说我本身也有病。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算是没有被下毒，我也只能再活个一两年而已。”
“是刚才蔡夫人所说体虚的症状吗？”
刘表摇摇头，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腹部。
“我的肚子两年前开始便时不时就会感觉到针扎一样疼，曾经吃了药也不见好，后来浑身也都跟着疼痛起来。”刘表晃了晃胳膊，“只是时间一久，这疼痛反而也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习惯得以至于感觉不到了。”
未免也太习惯了。然而他所说的这个病症既然不能说出病因，那恐怕很有可能就是未来才会被发现的病症吧。
话说回来，这样也就说通了。为什么刘表如此强健却那么着急立继承人。现在看来，刘表的身体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健。
或许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勉强自己，或许他越发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不从心。而去江夏一战，或许刘表也是希望能够亲自前往讨贼。
只是，身体不允许了而已。
“……兄长您真得准备好死亡了吗？”
“不管我准备好与否，我作为皇族都必须准备好。”刘表说出来的话很硬，他把手中的酒樽放在了桌上，两只手臂又左右一挥，显得颇有贵族风范，“而且在和你对谈那次之后，我也越发觉得历史舞台或许也是不需要我这种老古董了。”
“怎么会……”
我声音愈发缩小，最终没有往下说下去。
对于这样的刘表，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完全无法生出某种敬佩的感觉来。加之他那偏颇到有些怪异的价值观，我则开始觉得刘表作为皇族是可悲的。
因为是皇族所以要时刻警醒自己。因为是皇族所以不能有太多的时间与儿女在一起。因为是皇族，所以刘表处处都在限制着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或许真得与当下的历史舞台不相符合吧。
“胞弟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刘表抬手挥了挥说着，颇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我赶紧去搀扶，则让刘表婉言拒绝。
只见刘表走在空旷的大厅之内，一个一个得数着后排乐师和司仪的人数。我不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套路，也不敢说话。直到他数了一遍，又核对了一遍之后，才点点头，说了个“够数”二字。
然后，他不知为何自己笑了出来。
“哈哈，我还真是活得累啊。”说着，他瞧看向我，满脸透露出来的都是一股子自嘲，“如果我也像胞弟这么大，可能我就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了吧。”
“兄长现在改变也不晚——”
“晚矣。”我的话还未说完，刘表便双眼紧闭，抬头微叹，“当年，我也曾与孙坚刘焉共说天下，而如今，那二人都已仙逝。唯有我这几近不惑之年的老死板还苟活于世。”
我刚想再去劝说，刘表双眼则又瞧看向我，让我本想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又收了回去。
“胞弟，”他唤道我，继续诉说，“我想给我的两个女儿一个机会。”
“嗯……”
瞧看过去，我还是能够看出刘表的眼神是有多认真的。
但是，显然这里还有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这是我不能够忽略掉的。
“您默认毒药的事情我暂且不提，可是您说的机会——”我尽可能用较为坚定的眼神去看向刘表，进而说道，“显然，只能留给一个女儿啊。”
我的话说出口，刘表的神情显得很是平静。但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不住抚起自己的胡须，踱起步来。
刘表也是应该知道的，可以继承她的位置的人只可能是一个。这也是为什么蔡夫人会那样处心积虑的原因。
“所以说，兄长您已经想好选谁了吗。自己的接班人。”
我继续说着，而刘表则一脸严肃，继续踱着步子。
显然此时候的我并不能够猜出刘表的想法，而对于刘表而言，这或许也是一个十分难以抉择的事情。
毕竟不管如何选择，刘琦和刘琮，进而来讲刘琦和刘琮两个阵营的人都会掀起一番不小的斗争。
“……胞弟，你觉得应该？”
不出我所料的，果然刘表马上便询问起我来。
而他一问我，我大概就知道他的心里答案了。
“我的想法并没有变，”我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认为还是应该选刘琦。”
之所以会这么说，原本的想法是自己归根结底也还算是刘琦这一边阵营的人。而在我得知蔡夫人给刘表下毒的如今，我则更加坚定了我自己的想法。
虽然刘琮可能并不知情，但有这样的一个母亲和阿姨，我是不觉得弱势的刘琮可以掌控局势，最后还不是要傀儡掉。
“嗯……”
而听了我的回答，刘表撅了撅嘴，但也点了点头。
然后重新坐回到坐位上来，一边叹出口气来，一边把衣服整好。眼神上抬，瞧看向我。
“其实，我也大概是这么想的。”
果然刘表的想法也是如此。
说到底，刘表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皇族。面对大事，总是希望在自己给出答案之前来先假装听从别人的意见。而选择的那个“别人”，有一定是和他意见相一致的。
那么之所以刘表想要先问我，大概也只是想从我的口中再听到一遍之前我所说出的决定，从而来确信他自己的选择吧。
“当然，我也知道刘琮和夫人那边也十分希望得到这些。”
刘表进而说道。
“是啊，要是不希望也就不会如此希望您死去了。”
我话一说完，刘表便苦笑了两下，显然是戳到痛处了。
“诶……所以说啊，之后可能还会因此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刘表目光下视，望着我，“我虽然希望她们两个人可以相互辅佐，但如若我故去以后，她们二人之间仍旧出现了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他便往我这边挪动着膝盖。我有些小惊，随之边想往后退去，而刘表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抬起头来用颇为渴求的目光看着我。
“胞弟，到时候就一切都拜托你来帮忙了。”
“诶？我的话……”
刘表抓住我的手臂慢慢施加上了不少力道，虽然很想反抗，但大概也知道这是徒劳。
而就在我想着应该如何对答刘表之际，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面刘琮与刘琦和平相处的画面，着实和谐。
抛开本身的利益不说，如若二人可以和平共待荆州，想必应该也是一副极好的景象了吧。
乱世之中，或许化解矛盾同样很重要。更别说，矛盾的双方都是我的侄女了呢。
“好吧，我知道了。”想到这里，我朝向刘表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臂施加起力道来，“只要是弟弟我能够做到的，那一切就都让弟弟帮兄长来处理吧。”
刘表点点头，我则总算在她的瞳孔之中找到了一丝丝的笑意来。
“如若胞弟真能帮忙，我刘景升实在是感激不尽。”
随即，刘表便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对我行礼。我赶忙起身，前去搀扶。
我走到刘表身前，搀住他的胳膊。心中依旧在他明知是毒还要服毒这件事情。便说：
“兄长，那之后你还打算继续吃蔡夫人给你下的毒吗？”
“……是的。”刘表稍作思量，便点了点头，“理由我刚才都说了，所以我接受这个判决。”
“若是刘琮刘琦以后见不到父亲，恐怕也会悲伤的吧。”
“是嘛，我不知道。”刘表颇有些冷淡的摇摇头，“而且她们也这么大了，差不多也可以独当一面了。我死了，她们反而可以施展开拳脚。”
父亲这个角色我确实见过不少，我的父亲也属于严厉的人，这一类人不总那么细腻。。而刘表作为父亲虽然使用严厉的，但却是我所见过的最为细腻的严父，细腻到愿意用自己的死来使得孩子成长，愿意用自己的死来回馈曾经自己犯下的错。
诶……总体来说，作为一个皇族的长者，刘表做得虽然怪异，却也算得上是得体而又传奇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