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告诉我这是失利之后（3）
（玄德视角）
唔……
我感到黄祖话语中的尖刺，当然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但其实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极具怀疑色彩了。
我很想说永远不会变。但是我自己又确实没有把握这么去说，所以，只是沉默了会儿，准备让这个话题在些微的尴尬中自然地消化掉。
啊，对了。
然则这才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和黄祖道一声感谢。
“对了，那个，黄祖大人。”我轻声说话，微抬眼睛去看，她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则继续说着，“虽然说黄祖大人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其实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嗯？”
黄祖并没有马上意会，只是瞧看过来。双眼之中闪烁着光泽，好似是有什么话想要倾诉出来的样子。
“为何要谢我，我只是在守自家城池而已。”
“话虽如此，但毕竟新野是我治下之镇，我所见所感，也都只是黄祖大人在帮助我而已。”我微笑着说了两句，“不过话说到这里，等到此战结束，不管是胜是败，黄祖大人回去襄阳，都要让刘表大人速速加固城防，想必此次南下，孟德是打算一举拿下的。”
“……”
“嗯？怎么了吗？”
就在我说完话后，黄祖那边没有接下话茬，只是侧眼瞧看我。我去询问，她则又把视线扭转回去。
“没事，”黄祖走路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下来，“只是觉得，主公有心无心加害于刘备大人，沙摩柯大人还能够如此应对，真是值得敬佩啊。”
哇，前后称呼不一致了还能够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把话说下去啊。
“啊……没什么好敬佩的，只是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是继续走下去了。”
我苦笑了下，摆了摆手。
“继续走下去……吗。”
黄祖重复着我的话语，似乎是有了些许感触，我不打算问，但随之黄祖则很自然的自己表达了出来。
“我的人生应该是在江夏那一战的时候就该泯灭了的。而如今，我却依旧继续走在道路上。”她的刘海依旧遮挡住了她的表情，然则走路生风的她，发丝之间却也显露出她颇有些犹豫的眼神，顿声半响，她则继续说着，“实话来说，刚刚苏醒时候的我是十分迷茫的。我在想，我真得应该继续活下去吗。”
“这是什么话，大难不死自然就应该好好活着——”
“即使那是一个战败了的，回去之后也要等待着各种处罚的将领吗？”
黄祖打断我，声音颇大又尤为平静，一句话则把我的大众观点给压了回来。想来，对于黄祖这类将领而言，活着，就是要回朝中等待降罪吧。
战斗失力，损兵折将，丢失城池，罪过是绝对不轻的。所以，当黄祖依旧决定要回去襄阳的时候，我才是那般的惊讶与敬佩。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嘛……”
我本想说让她不回襄阳也罢，但是又一想是黄祖，便明白那样说是总要挨骂的，所以只能是换了句口水话来说。
但是话说出口，我则又觉得未免有些不太走心。思考片刻，则又战战兢兢得问出下句来。
“莫非，”我说着，抬眼瞧看着黄祖，“黄祖大人开始有些惧怕了吗？”
“这要怪你啊。”
没想到的是，黄祖确实马上回答起我来，声音稍稍比之前有些急促。而她所说的这句话，则让我十分诧异。
“怪我？”我指了指自己。
“本来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了的。”黄祖说道，眼神则瞧看起周边的小地摊去，嘴中依旧说着话语，只是声音比之前要小了一些，“而越是待在新野，我的决心就越是一点点被消磨下去——”
“可当战斗逐步进入尾声之时，那股害怕回去受罚的恐惧感，自然就会油然而生了吧。”
我学着黄祖的样子打断回去，黄祖肩头一颤，则依旧好似平常的样子，轻声说着：
“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说，那就别回襄阳了。
我再次有了一股想要如此去诉说的冲动，但是不知为何，我却依旧说不出口。而反过来，另一番话语涌上了心头。
“那个，如果黄祖大人觉得自己会愈加惧怕最终会更加犹豫不决的话，黄祖大人也可在继续动摇之前先行离开。”
“嗯？”黄祖这下不知为何，转过头来看向我，“刘备大人是觉得我办事不利，打算弃用我吗？”
“不不不！完全不是！”我赶忙抬眼摇头，希望黄祖不要误会，所以马上继续进行解释，“我是在想，如今新野胜负未卜，黄祖大人只是外援帮忙，不必和我等一同守城到最后时刻。而且……”
“……而且？”
我想了一想，觉得这个时候也应该说出来了。一直都觉得应该让刘表亲口和她说这些话，但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要紧，现实情况还是早说为好。
“而且，我觉得兄长她是不会怪罪你的。”
我打定主意站定脚步下来，紧接着黄祖也多走了两步之后站定脚步，回头过来微微皱起一边眉毛，我顿声看她，之后视线下撇看了眼地，眨下眼再去瞧看她。
“有些事情之前我没和你说，因为我觉得有些话不应该我来说。”我咽口口水，继续往下说，“之前从江夏回去，和兄长说此事，兄长首先提到的就是你的事情。
当时兄长没有展露出憎恨或是责难，反而甚是一脸的悲伤后悔之表情。当时，兄长他说——”
——黄祖早就像我的义女一样了。
“诶？”
我话说出口，黄祖抬眼瞧看了下我，似乎并不相信这一点。
我看出她眉目之间的怀疑，紧跟着点点头。
“总体来说，兄长对你是感到愧疚的。没有能够像疼爱女儿那样疼爱你。”我说这个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来一边摸着脖子一边想着应该如何诉说，“所以如果你回去襄阳，我想兄长反倒会觉得很开心吧。”
我说着，眼神在地面和她的眉目之间徘徊着，我见她的眉毛依旧是那样皱起着，站在那里瘪着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情。但至少，她没有我想象中得那样开心。
“是吗。”片刻之后，她则长叹出一口气，点点头，“原来，主公还是有把我当成自家人了啊。”
是吗。
是吗。
她又连说两声，随即便转过身去。侧着头，似乎是忍耐着什么。
哈……
她又长叹出一口气来，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我缓缓走上去，只见她张着嘴，闭着眼睛，感受着什么东西。再去细看她的眼角，还是能够看到一点点的泪花的。我这才发现，她只是在忍耐那一股子激动的心情。
多少年来，黄祖一直都以为自己不能与刘表他们成为一家人，虽然心系且忠诚于刘表，但黄祖所做的却是那样的默默无闻，甚至她是想要默默无闻的死去的。
而现如今，知道这一点恐怕确实是激动一场吧。
其实，这又有什么好忍耐的，表达出来就好了吧。
也可能，是黄祖以这样的态度示人以久了。就像公祐和廖化那般，想换恐怕也并没没有那么容易了。尤其，黄祖还那样要强。
仔细去听，在她呼出气息的同时，她的嗓子里依旧发出“是吗是吗”的声音。
想来比起感动，更多地或许还是感慨吧。感慨自己还有亲人，感慨自己还活着。
“所以你也不要说什么处罚之类的话，也不要对自己的道路感到怀疑。”我说着，进而鼓起勇气拍了拍黄祖的后背，“如果你想回去，交接完工作现在就可以让你动身。当然，还望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
我微微苦笑了下抬了抬脑袋上这个十分难看的草环，然而身份这个事情似乎确实很重要，所以还是要嘱咐一句的为好。
“我明白的。”黄祖把头低下来，进而可能是接连眼泪也掉了下来，所以她赶忙摇晃了两下头，快步往前走去，“我会听从您的意思回去的。”
“黄祖，你走慢点嘛。”我嘴上一笑，也马上跟了上去，心里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让黄祖回去了，“那就这样，一会儿你把任务交接一下，我这就让人给你——”
“请问您在说什么呢？”
“诶？”
我正说得起劲，黄祖则又打断下来，让我很是诧异。去看过去，只见黄祖脸上挂着笑容，而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这次黄祖所挂着的笑容，是那样的含蓄而美好。
“啊！……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免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看得出神，顿了好一下才算是正常得回应回去。
“我确实会回去，”黄祖说着，随即便抬起手来，往脑后一摆弄，就见她一头秀发随之翻飞，继续说着，“不过那是要在战胜敌人保住新野之后了。”
说完，黄祖便是一甩秀发，继续往前走动起来了。
黄祖……
如果真得可以继续留下的话，确实倒也还是希望能够留下来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是一定要说清楚。”
“啊……嗯？”
而突然之前，黄祖的脚步并没有一下子变得那么快。以至于我一个紧追，反倒是追过了头，因此还要回头过来瞧看。才发现黄祖的面色，依旧和刚才一样温柔。此时，她正抬着眼神瞧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