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自称是原住民的年轻女孩突然出现，给了你这个？”
加帕尔打量着手上的红色羽毛，有些怀疑地说道，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但我仍然得说，这太荒谬了，尼奥先生。”
“是啊，我想也是。”
尼奥摊开双手，
“谁会想到在森林里能遇到一个披着斗篷的原住民，还用一根看上去就很奇怪的羽毛来跟我交换一堆废纸呢？”
经过一个下午的行进，他们已经沿着另一条路回到了知识教会驻扎的山坡上。回来之后，尼奥立刻就和古德拉斯一起把这根古怪的羽毛交到了加帕尔的手上。
加帕尔微微皱眉：
“她想要用这个羽毛来交换那些纸片，说明那些纸片很可能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你就这么交换了？而且，你真的认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原住民？”
“她当然不普通，正因如此我才没轻举妄动。何况她并没有做必须值得我去刀剑相向的事。”
尼奥微笑着，拿出了一张老旧的黄色纸片，
“不过，我的确做了点手脚。”
那张纸片立刻吸引了加帕尔的目光：
“这就是你找到的......”
“没错，在沼泽外的森林里，看上去像是某种法术的媒介。”
尼奥说道，
“加帕尔先生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然，那就不是该我考虑的范围了。”
“.....”
加帕尔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
“我知道。知识教会之后会负责调查这些事情，尼奥先生你可以尽管去休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尼奥笑了笑，转身离去，轻松得像是从来无事发生。
加帕尔注视着他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帐篷之后，他才侧过头，开口说道：
“你怎么看。”
“除了用荆棘的维切尔之外，尼奥也是一名不错——甚至称得上是优秀的猎魔人。无论是面对异类时的应对、反应速度还是冷静程度，他的素养都跟那些跟异类打了数十年的老手无异。”
古德拉斯在加帕尔和尼奥交谈时一直在旁边静听，直到这时候才慢慢走过来，沉声说道，
“剩下那名叫做艾诺东方面孔的女孩则不太一样，她在各个方面表现得都像一个新手，但......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明明看上去就像个人畜无害的弱气女孩，可每当我从背后凝视她，她都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我的视线。她就像一头敏锐的野兽，天生就适应于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无时无刻地用感官捕捉着周围的一切。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
加帕尔点头说道：
“他们当然足够优秀，否则也不会来这里。听说几天前在审查队的板子上，这个事件的委托就已经升到A+级了。就我所知A+级仅在‘可能威胁到一座城市’的S级之下。”
“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什么时候脱离了你的视线，又怎么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这些东西。”
古德拉斯回答：
“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维切尔感受到了森林中有动静，于是尼奥独自前去查看。或许和你担心的一样，那就像是编出来的借口好让他脱离我的视线，但我认为这不是值得一直去猜忌的事情。况且，别忘了他们是你自己选择和雇佣过来的人。”
“是的，他们是我选的没错，但他们似乎比我预定的要......做的事情要更多。”
加帕尔说道，目光闪烁，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控制好他们，就像其他司铎做的那样。”
古德拉斯看着这位年轻的司铎，略微思索之后说道：
“虽说在能力和虚职上，我们的确比教士和执事们稍微高一些，但论人格，我们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一名司铎都无法说自己能完全控制教士们的行动，更别说是雇佣来的自由猎魔人。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不会妨碍到我们，何必去把那些秘密查得一清二楚。”
“......或许你说得对。”
加帕尔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出了一口气，
“能够有额外的发现是好事，没有必要追究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这件事情到底。”
说到这里，加帕尔转过头来看向了他，说道：
“不过真令我意外，古德拉斯司铎您竟然会为他们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
古德拉斯抱着双臂，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语气中带上了些疑惑。
加帕尔折起了手中的符纸，随意踱步：
“因为在我的听到的传闻中，‘古德拉斯司铎’永远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自己应该做的事，从不参与和自己职责的无关的事情，也几乎不会和人做多余的交流。似乎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虽然有些冒犯，我在拿到参加这支克鲁恩的调查队的安排时，去查过每一个会和我共事的司铎的资料，其中当然也包括古德拉斯司铎的......所以我觉得您就是那样的人，这几天共事之中，您给我的感觉也的确如此。”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但现在看来，那些传闻也不能全信。”
古德拉斯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摇头：
“不，和你听到的传言一样，在来到克鲁恩之前我就是那样的人......但现在不同，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对我来说或许已经是时候了，去做点什么寻求改变。”
“这一次结束之后，我会辞去知识教会的职位。因为已经失去的东西，我已经舍弃了太多，我想给自己一段时间，想想接下来的人生，不再是为了弥补过错，或是追逐幻影，而是为别的，存在于当下的东西而活。”
加帕尔转过头来看向他：
“是因为他们么？”
加帕尔所说的“他们”除了尼奥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古德拉斯说道：
“是啊，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他们恐怕已经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抉择、艰险、生离死别，这一切让他们远比这个年龄的其他人成熟得多。”
加帕尔有些讶异：
“您对他们的评价这么高？”
“并没有多高。”
对方摇摇头：
“他们的确已经很优秀，但是人生的苦难还远不止如此，他们今后会经历更多。我只能说，我很看好他们。”
加帕尔的目光轻轻移向了尼奥他们所住的帐篷，若有所思。
不等加帕尔继续开口，古德拉斯就接着说道：
“东西都已经交完，我就不打扰加帕尔司铎的工作了。”
加帕尔点头：
“没有关系，古德拉斯司铎已经忙碌了一天，晚上不会再有探索活动，可以放心去休息。”
“如果有情况，随时叫我。”
留下最后一句话，古德拉斯也放下双手，离开了此处。
看着古德拉斯离去，加帕尔重新拿起今天的探测报告，白纸之上明明都是简单的信息，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神微眯，焦距始终不在报告上。
“......如果有契机，他们或许能够成就一番大事的意思么？”
轻声嘀咕着，看不进去东西的加帕尔合上了报告，凝视远方。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不要和这些人有太多不必要的接触，加帕尔司铎，那对你没有好处。”
加帕尔被这声音一惊，转过头去，一名穿着执事教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背对着他，看起来只是在检查仪器。
可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那不是任何一名执事的声音。
“他们都必须死在这里。”
“我明白。”
加帕尔低头说道，在对方的面前谦卑得像被老师训诫的学生。
“不要忘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好好按照那位大人的安排去做。”
说完，这名“执事”关上了面前的仪器，缓缓离去，他走得悄无声息，就像一个幽灵飘忽不定。
加帕尔摇摇头，苦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不管以后能够有多大的成就，可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过庞大了。
希望，你们真能逃过一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