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鲸剑上荡漾着水波般的幽光。
有血珠顺着剑尖滑下，伴着雨丝一起滴落进脚下的水洼，砸起了小小的涟漪，尔后快速晕染开来，就像是一条条舒展的红绸。
第五云雀神情如大海般平静。
他身体中如同山海的雄厚真气由丹田迸溅，像是欢畅的小蛇般游走在全身的脉络。
凝如实质的真气隐隐突破了血肉的桎梏，有幽光覆于肌肤，扬起了发丝，蒸腾了身周的水气，脚下白雾升腾，犹如行走在云雾之中。
他于顷刻之间便造成了虎入羊群般的惊人效果，配合默契的悍卒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软弱可欺的羔羊。
军队何须畏惧修行者。
那位被乱枪刺死在王座上的北燕皇帝就是被前赴后继的悍卒层层包围，让其没有哪怕一停的修整时间，无法通过冥想吐纳来整理体内暴躁失控的真气，直至油尽灯枯都没机会换气。
可是二百人太少了。
第五云吐息均匀，口鼻间有规律地散出一缕缕白气。
他走过的生死场不计其数，这种等级的战斗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他大半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位与道首师出同门，面容稚嫩如幼童的龙虎山大天师身上。
虽然她没有登上摘星榜，在江湖上的名头不如那几位响亮，但是从她曾经找上门去，和佛头、道首、北地枪王打架，却还能活蹦乱跳到今天的事实来看，她值得所有江湖人的尊重。
第五云雀如此想着，轻描淡写地斩断了一个面容冷峻的军士的长剑，精钢打造的军用品在他剑下就像柔软的豆腐。
“咳!”
虎口崩裂，长剑脱手，仿佛泰山崩塌的巨力袭来，冷峻如铁的军士口中咳出掺杂着内脏碎块的暗色血块，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这已经不能叫做厮杀了。
面容冷峻的军士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巨大的疼痛让他的精神险些崩溃，但在战场上磨炼的意志却支撑着他没有晕厥，不过却让他的痛感更加剧烈。
他看着那把流淌着幽幽深海的长剑，看着它自然下落的过程中划出的玄妙弧度，竟然发现其中有种流畅的美感。
心中不仅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想着修为高就是了不起，随便扒拉两下就能左手画条龙，右手画彩虹。
就在这时，第五云雀深吸了一口气。
口鼻间散出的白气在大雨中缓缓消散。
下一刻。
真气鼓荡。
鲸鸣声刺耳。
漫天的雨丝在一瞬间蒸腾成灼热的水蒸气，大雨仿佛有一瞬凝滞，天地间响起了开水沸腾时咕噜咕噜的声响。
第五云雀首次停下了脚步，昂首望向了虚空，沉声道：“天师，为何出尔反尔？”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杀鲸剑干脆利落地上扬，斩向了面前空无一物处。
啪。
如同合掌般细微的声音响起。
一只秀气莲足踢在了杀鲸剑的剑身，紧接着轻踏在了想要变招的第五云雀的手背，观其动作之轻盈，就像是飘忽而落的秋叶，没有半点威力。
然而第五云雀却是双膝一沉，有无形的气浪扩散，雨水倒卷！
大姐头像是被吹飞了的蝴蝶，借着气浪，仿佛没重量一般落在了地面，准确来说是漂浮在距离地面三指，飘扬的裙摆不经意间露出了勾着鲜艳梅花图样的鞋尖。
惊艳一闪而逝。
大姐头笑眯眯道：“出尔反尔难道不是女子的特权吗？”
“天师，我不想和你为敌。”第五云雀语气真诚。
“我确实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大姐头努力地绷起小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商量的口气道：“不过让你带走那个小丫头，我家徒儿是要跟我没完的。要不然咱们商量一下，你再努努力，争取明年再生个儿子？传统不能丢嘛！”
“天师当真以为杀鲸剑软弱可欺？”
第五云雀眼神凛冽了起来，他的忍让并不是胆小怕事的表现，任是谁被人看轻到如此地步，心中也是会多出几分火气的。
“江湖的剑客大概分为两派，像是枯槁剑客、道首、墨家巨子，他们是重剑道而轻剑招；像是影子和你，是重剑招而轻剑道。不过这些年来影子隐藏在皇宫里，干的是刺杀掉所有想要刺杀皇帝的刺客的脏事，相比于剑客更倾向于杀手。所以杀鲸剑便代表了江湖剑招的最高水准，我可不敢看轻。”
大姐头摆了摆手，就像是尽职尽责的游戏解说员一般详细解释着杀鲸剑在江湖上的地位。
心说five作者水平太低了，老娘为了让读者理解设定真是操碎了心，不看僧面看我面，你们不投张月票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话虽如此，但是大姐头却挡在了第五云雀的面前，怎么看都没有怕的意思。
“看来不打一场，天师是不愿意让路了.....不过，如此也好。”
第五云雀垂下了眼眸，然后看向自然垂于身侧的杀鲸剑，右手握了握，轻声道：“歌柳跟我回泸州不会受到半点委屈，但是让天师和林夫人看看杀鲸剑的威力也是好事，至少能让各位安心。”
这就是要动手了？
与完全是门外汉的林清思不同，老王和霜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观摩顶尖高手过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
第五云雀按照江湖礼节，首先通名：“泸州第五云雀。”
大姐头神情微妙，含糊道：“龙虎山....乌拉乌拉！动手吧！”
“那就领教了。”
第五云雀拖剑而走，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明明并未出剑，却给人一种他自己就是一把剑的锋锐之感。
站在原地的大姐头眯起了眼睛，双手拢在大袖之中。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有十几步，在普通人眼里尚且只是一个冲锋的时间，对于强大的修行者来说，根本算不上距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五云雀还未提剑。
大姐头还未出手。
只是有两股极其磅礴的气机从她和第五云雀的身上散发出来，空气仿佛凝结，喧闹的雨声渐渐消失在耳后。
像这种等级的过招，胜负往往在出招的一瞬间就埋下了伏笔。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
第五云雀眸中绽放出异彩。
杀鲸剑以“杀”命名，是实实在在取人性命的手段，杀伐之重，外人恐怕难以想象。
湛蓝色的杀鲸剑由下至上撩起，剑走刀势，招式写意如转动的太极，看似缓慢实则快若奔雷地斩向了大姐头白嫩的脖颈。
大姐头仍旧自缚双手。
这一剑若是劈实，那就是香消玉损。
对大姐头有迷之信心的林清思在这一刻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姐头使用武器。
“乌梅。”
眼看着她就要丧命于杀鲸剑下，脖颈间的肌肤甚至感受到了剑芒的森冷寒意，大姐头终于有了反应，但却只是轻轻吐了两个字。
嗖！
乌光划破天穹，大姐头脑后三千烦恼丝如同泼墨般散开。
那把在林清思看来只不过是普通乌木簪的匕首“乌梅”拖着长长的红线，灵动地穿行于黑发之间，妙到毫颠地点在了杀鲸剑剑身最薄弱处。
呜！！！
杀鲸剑发出了哀鸣。
第五云雀口中一片腥甜。
大姐头终于露出了双手，只见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指成剑，乌梅正在随着她的心意跳跃舞动。
以气御剑。
就是大姐头的剑。
